那怪左胁下挟着一个彩漆的请书匣儿,迎着行者三人叫道:“古怪刁钻,你两个来了?买了几口猪羊?”行者就道:“这赶的不是?”那怪朝沙僧问道:“此位是谁?”行者就解释道:“就是贩猪羊的客人,还少他几两银子,带他来家取的。你往那里去?”
那怪闻言,就不在意,说道:“我往竹节山去请老大王明早赴会。”行者绰他的口气儿,就问他道:“共请多少人?”那怪也不敢肯定,只是回道:“请老大王坐首席,连本山大王共头目等众,约有四十多位。”
正说处,八戒就有些不耐烦,道:“去罢,去罢!猪羊都四散走了!”行者却道:“你去邀着,等我讨他帖儿看看。”那怪见是自家人,不疑有他,即揭开那匣子,取出请柬来,递与行者。
行者展开看请柬时,就见上面写着明辰敬治肴酌庆钉钯嘉会,屈尊过山一叙,幸勿外,至感!右启祖翁九灵元圣老大人尊前。门下孙黄狮顿首百拜。
行者看毕之后,仍将请柬递与那怪。那怪将请柬放在匣内,径往东南方向上去了。沙僧就问行者道:“哥哥,帖儿上是什么话头?”行者回道:“乃庆钉钯会的请帖,名字写着门下孙黄狮顿首百拜,请的是祖翁九灵元圣老大人。”
沙僧闻言,笑道:“黄狮想必是个金毛狮子成精,但不知九灵元圣是个何物。”八戒听言,笑道:“是老猪的货了!”行者问道:“怎见得是你的货?”八戒道:“古人云,癞母猪专赶金毛狮子,故知是老猪之货物也。”
他三人一路说说笑笑,赶着猪羊,却就已是望见了虎口洞门。但见那门儿外周围山绕翠,一脉气连城。峭壁扳青蔓,高崖挂紫荆。鸟声深树匝,花影洞门迎。不亚桃源洞,堪宜避世情。
三人渐渐地近于门口,又见洞内的一丛大大小小的杂项妖精,都在那花树之下顽耍,忽听得八戒“呵,呵!”赶猪羊到时,就都来迎接他们,就捉猪的捉猪,捉羊的捉羊,一齐捆倒。
着动静早已经惊动了里面的妖王,他就领着十数个小妖,出来问道:“你两个来了?买了多少猪羊?”行者回道:“买了八口猪,七腔羊,共十五个牲口。猪银该一十六两,羊银该九两,前者领银二十两,仍欠五两。这个就是客人,跟来找银子的。”
妖王听说,即唤小妖道:“小的们,取五两银子,打发他去。”行者又道:“这客人,一则来找银子,二来要看看嘉会。”那妖闻言,大怒骂道:“你这个刁钻儿惫懒!你买东西罢了,又与人说什么会不会!”
八戒见他怪罪,赶忙上前道:“主人公得了宝贝,诚是天下之奇珍,就教他看看怕怎的?”那怪却是咄的一声道:“你这古怪也可恶!我这宝贝,乃是玉华州城中得来的,倘这客人看了,去那州中传说,说得人知,那王子一时来访求,却如之何?”
行者就给他出了个主意道:“主公,这个客人,乃乾方集后边的人,去州许远,又不是他城中人也,那里去传说?二则他肚里也饥了,我两个也未曾吃饭。家中有现成酒饭,赏他些吃了,打发他去罢。”
说不了,就已经有一个小妖,取了五两银子出来,递与行者。行者将银子递与沙僧,道:“客人,收了银子,我与你进后面去吃些饭来。”沙僧就仗着胆,同八戒、行者一起进于洞内,到了二层厂厅之上,只见那正中间的桌子上,高高的供养着一柄九齿钉钯,真个是光彩映目,东山头靠着一条金箍棒,西山头靠着一条降妖杖。
那怪王随后跟着,对沙僧道:“客人,那中间放光亮的就是钉钯。你看便看,只是出去,千万莫与人说。”沙僧闻言,点头称谢了。噫!这正是物见主,必定取,那八戒一生都是个鲁夯的人,他见了钉钯,那里还想着与他叙什么情节,跑上去就拿下来,轮在手中,现了本相,丢开解数,望那妖精劈脸就筑。
这行者、沙僧也奔至东西两处山头,各拿自家的器械,现了原身出来。三兄弟一齐乱打,慌得那怪王急忙抽身闪过,转入后边,取一柄四明铲,杆长刀锋利,赶到天井中,支住他们三般兵器,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弄虚头,骗我宝贝!”
行者见他厚颜说是自己的宝贝,就骂道:“我把你这个贼毛团!你是认我不得!我们乃东土圣僧唐三藏的徒弟。因至玉华州倒换关文,蒙贤王教他三个王子拜我们为师,学习武艺,将我们宝贝作样,打造如式兵器。因放在院中,被你这贼毛团夤夜入城偷来,倒说我弄虚头骗你宝贝!不要走!就把我们这三件兵器,各奉承你几下尝尝!”
那妖精闻言,有些理亏,却是不肯束手就擒,就举铲来敌。这一场,从天井中一直斗出前门。看他三僧攒一怪!
好杀呼呼棒若风,滚滚钯如雨。降妖杖举满天霞,四明铲伸云生绮。好似三仙炼大丹,火光彩幌惊神鬼。行者施威甚有能,妖精盗宝多无礼!天蓬八戒显神通,大将沙僧英更美。兄弟合意运机谋,虎口洞中兴斗起。那怪豪强弄巧乖,四个英雄堪厮比。当时杀至日头西,妖邪力软难相抵。
他们在豹头山战斗多时,那妖精抵敌不住,向沙僧喊了一声:“看铲!”沙僧闻言,赶忙让个身法躲过,妖精却是虚招,得空就走了,向东南巽宫方向上,乘风飞去。八戒拽步要赶,行者却道:“且让他去,自古道,穷寇勿追。且只来断他归路。”八戒依言。
三人径直来至洞口,把那洞内百十个若大若小的妖精,尽皆打死,原来都是些虎狼彪豹,马鹿山羊。又被大圣使个手法,将他那洞里的细软物件,并打死的杂项兽身与赶来的猪羊,具皆带出。沙僧就取出干柴放起火来,八戒使两个耳朵扇风,把一个巢穴霎时烧得干干净净,而后将带出的诸多物件带回州城。
此时城门尚还开着,城内人家尚未睡下,老王父子与唐僧俱在暴纱亭盼望。就只见他们扑哩扑剌地丢下一院子死兽、猪羊及细软物件,一齐叫道:“师父,我们已得胜回来也!”
那殿下见状,喏喏相谢,唐长老也是满心欢喜,三个小王子都跪拜于地,沙僧搀起道:“且莫谢,都近前看看那物件。”王子问道:“此物俱是何来?”
行者笑着回道:“那虎狼彪豹,马鹿山羊,都是成精的妖怪。被我们取了兵器,打出门来。那老妖是个金毛狮子,他使一柄四明铲,与我等战到天晚,败阵逃生,往东南上走了。我等不曾赶他,却扫除他归路,打杀这些群妖,搜寻他这些物件,带将来的。”
老王听说此事,又喜又忧。喜的是得胜而回,忧的是那妖日后报仇。行者知道他心中忧虑,就道:“殿下放心,我已虑之熟,处之当矣。一定与你扫除尽绝,方才起行,决不至贻害于后。我午间去时,撞见一个青脸红毛的小妖送请书,我看他帖子上写着明辰敬治肴酌庆钉钯嘉会,屈尊车从过山一叙。幸勿外,至感!右启祖翁九灵元圣老大人尊前。名字是门下孙黄狮顿首百拜。才子那妖精败阵,必然向他祖翁处去会话。明辰断然寻我们报仇,当情与你扫荡干净。”
老王称谢不尽,而后摆上晚斋与他们师徒四人吃。师徒斋毕过后,各归寝处。
却说那妖精果然向东南方,一直奔到竹节山上。那山中却是有一座洞天之处,唤名为九曲盘桓洞。洞中的九灵元圣是他的祖翁。当夜足不停风,一直行至五更时分,到于九曲盘桓洞洞口,敲门而进。
小妖见了黄狮,就问道:“大王,昨晚有青脸儿下请书,老爷留他住到今早,欲同他去赴你钉钯会,你怎么又绝早亲来邀请?”妖精就叹道:“不好说,不好说!会成不得了!”正说处,只见青脸儿从里边走出,道:“大王,你来怎的?老大王爷爷起来就同我去赴会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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