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的时候,江云低总是梦到一个人。那个人有黑色的长发,伏在桌上,冰雪眉目微微含笑抬头看来,皱眉时如颦春山。他在斯维星系独自一人的童年,星空之下是延绵的大地,在万籁俱寂之中,他会想起梦里的人。

他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只看到那人繁花中的轮廓。等到长大一些,他进了精英军校,刻意地把头发染黑,留了长发,他在课间雕刻一个人偶。他近乎疯魔地迷恋着一个梦中虚构的人,甚至试图变成那个人的样子。

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他自己都无法理解这种病态的执念。很长一段时间,他在军校的心理疾病疏导室度过,他尝试服用镇定药物。的确,服用药物后没有再梦到过那个人。但江云低并没有因此得到解脱。

……

“首相先生?”叶凡星疑惑地出声,“你在想什么?”

江云低从倏地陷入的思绪里抽离,深深看了眼叶凡星,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目光垂了下去,牵着马往外走。

“叶运延为了追赶我,惊了马,”叶凡星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往树林深处的山里狂奔,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嗯,”江云低不咸不淡地点头,“我会让护卫队去搜山。”说着,他眼底滑过一道冷光。他是已经手段温和了太久,以至于有些人什么事都敢背着他做。

月明星稀,林中鸟鸣微微,两人一马慢慢往外面走。叶凡星走在后面,轻轻揪江云低的头发,带着一点恶作剧的快乐。但这快乐不深,在他眉宇之间,仍旧萦绕着淡淡的冷凝。

“以后离内阁的人远一点,”江云低瞥瞥他的手,微笑说,“不是什么好人。”

“你不也是内阁的?”叶凡星随口一说。

“所以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江云低神色不变,俊逸的脸上又是那副外交官标准笑容,“建议您小心点。”

“……”叶凡星悻悻松了手,外面人影憧憧,他突然开口,“你为什么要帮我?”

江云低转过头看他,他的眼眸出奇的亮,似乎洞察到了什么,执拗地要一个答案。类似于大男孩问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奥特曼的那种神情。

江云低听到自己说,“因为你和我曾经爱过的人长得很像。”

过了这么多年,有一个答案好像尘埃落定。他曾经热恋着梦中的人。

叶凡星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他半晌,才轻轻一笑,也不生气,用那种颇感兴趣的语气问:“他叫什么名字?”

“也许是某个星系的继承人吧,”江云低已经率先走了出去,“是……一个太子。”

后面倏地刮来一阵冷风,叶凡星快步跑过去,手指放在江云低露出的脖颈上,他的手冰得一匹,把江云低弄得微微皱眉,几乎要忍不住发作。

叶凡星一笑,“你这是,睹我思人?”

……

在军校老师的建议下,十几岁的江云低服用了镇定药物,再也没在梦里见过那个人。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

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即使无法忍受困倦短暂睡着,过不了多久也会骤然惊醒。他开始画那个人的模样,做那个人的木偶,但这些只是饮鸩止渴。他逐渐开始忘记那个人的样子,只能时时刻刻带着木偶。

斯维星系的精英军校只面向贵族和S级天赋的平民。江云低属于后者。老师们很担心他的状况,但他隐藏得很好。他看上去温和有礼,非常乐观阳光,他微笑时会露出酒窝,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有驾驶机甲杀敌的魄力。

直到一群贵族子弟趁着他去上机甲课的时候,摔碎了他藏在模拟舱中的所有木偶,那个人的画像被剪成碎纸条,像雪一样纷纷扬扬地从教学楼上飘洒下去。

这很正常,他常年占据着军校的各科第一,遥遥领先,贵族们对他深恶痛绝,他一向微笑置之。

所有人都以为他这一次也会一样。江云低看上去就是一个沉稳圆滑风度翩翩的人,老师们都这么说,他是一个不用人头疼的好学生。

但是他一言不发走进去,反锁了教室门,徒手拆了S级光子枪的保险,直接对着教室里那几个贵族开了枪。

枪声骤然在寂静平和的校园里响起的时候,没有人反应过来。

这一次开枪,给他的学校生活画上了句号。为了赎罪,他失去了人身自由,被作为斯维星系的间谍送往战场磨砺。

……

回到马场,江云低让护卫队进去搜山,然后走到了王祜辰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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