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说:“这样的话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提起,无论是在公开还是私人场合。”褚遂良点点头说:“我明白这样的话,要是传扬出去恐怕有杀身之祸。”长孙无忌说:“在玄武门之役发生之前,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到会是今天这样一种局面,建成和元吉的旧部几乎全部得到了重用,你说这不是在我们这些秦府旧人的心口上扎刀子吗?”褚遂良说:“明公说的太对了,我们一定要扭转这种局面,绝对不能让陛下犯的这种错误一直延续下去。”长孙无忌说:“问题不是出在陛下的身上,而是为争这个人太过于狡诈。”褚遂良说:“一切都会过去的。”两个人一直聊到很晚,以至于口干舌燥,于是长孙无忌招呼佣人送茶,褚遂良说:“以后这种情况下就不用送茶了吧!”长孙无忌说:“这一点你放心,我府上的这些人都是非常可靠的。”褚遂良说:“我相信这一点,但事情总会发生意外,为了防止发生万一的情况,还是谨慎一些更为稳妥。”

从盛夏到初秋,我都一直非常的忙碌,虽然不知道自己忙了些什么。这一天清晨起来,天还没有亮,就听到远处寺庙传出的钟声。于是穿上衣服,洗漱之后来到那一座寺庙。看到那里的比丘已经开始做法事了,等他们结束之后,也没有一个人搭理我。世上的人和事大多都是如此,无论是在红尘之外,还是在红尘之内。许多道理都是一样的,红尘外有众生,红尘内也有众生。其实并无内外之别,无论你是不是在修行修行了多久,只要你还没有觉悟,你就含在尘世之中。甚至可以这么说,只要你还活着,你就没有办法脱离红尘的束缚。不知不觉我来到寺院当中最为古老的一棵树的旁边,这棵树看起来非常的粗壮,树叶仍旧嫩绿。于是我盘腿坐到了树底下,闭上双眼听着风吹树叶的声音。不时在这声音当中夹杂着人和动物的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和动物的叫声。

从前我只专注于自己,只关心自己对一件事一个人的反应。随着时间流逝,我明白自己之外的很多人和事,别人对于一件事一个人的反应都会影响到我。而我如何能够把这种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呢?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一串脚步声距离我越来越近。忽然听到有一个人说话了,说:“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做到这棵树底下,也不怕脏了这棵树,脏了这一片净土。”我说:“佛门广大,就算是畜生他都能发愿去教化它,我为什么不能坐在这里呢?”一听这话,对方发出一阵冷笑说:“你太拿自己当盘菜了,你以为自己比畜牲强吗?”我说:“我没有自知之明,所以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比畜生强,但我知道有人如果打搅别人的情景,这就不如畜生。”对方转过身嘴里骂骂咧咧,当时我被气得浑身发抖,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把我按在那里,所以我尽管非常的恼火,却仍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看这个情形,对方越发得了意,说:“你连个人话都听不懂,真是畜牲都不如。”我没有搭理他,那个人嘴里仍旧不干不净。我闭上眼睛努力的让自己维持内心的平静,就在这个时候,对方忽然一记耳光甩到了我的脸上。我一下子就被打蒙了,人在发懵的情况下根本不知道反击。所以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就被打得鼻青脸肿,鼻孔里流出来很多血,脸肿的都裂开了。我以为他打一会儿就会罢手,没想到那个家伙越打越上瘾。当时我在想应该怎么办呢?如果不反击这件事情就不会结束。如果反击自己能打得赢吗?而且在寺庙之中动手打人是不是合适呢?当时寺庙当中已经有不少人来来往往,看到了这一幕,却没有一个人出面干预。所谓人心,所谓善男信女,不过如此。

不知不觉云彩不断的在我的头顶聚集,忽然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当时我觉得自己应该凶多吉少,但我并不为此而感到难过。回首自己走过的路,不曾记得什么时候真的开心过,不曾有过成功的喜悦。如果现在就结束,也不至于留下什么遗憾。于是闭上眼睛打算接受上天为我安排的结局,没想到雷把这棵树劈掉了半截,另外那一半依然屹立在那里。像是一位受伤的壮士,树身上的雨滴就像是士兵身体里淌出的血一样。那个人被吓了一大跳,虽然嘴里继续骂着,却转身走开了。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曾经经历过的一件事,距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小院,院里住着一个老妇人。这位老妇人家里养着一只大公鸡,这只公鸡在平常情况下没有什么异常,唯独见到我的时候,见一次啄一次。当时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只公鸡专门就跟我过不去呢?也许这个人之所以找我的麻烦,其中的原因应该与那只公鸡没有什么不同。

我当时仍旧盘腿坐着,我似乎隐约感觉到那只公鸡在向我走近。那个时候我明白一个道理,只要你不把那只公鸡打死他,就会一直找你的麻烦。我以为雨不会停了,但他却停了下来。甚至在下午的时候,天边出现了彩虹。彩虹是如此的绚丽,而且距离我是如此的近。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到过这样一种传说,彩虹其实是一座桥。通过这座桥可以登上天庭,很多人可能都有过跟我一样的好奇心。天上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天庭应该宏伟壮丽,天上人穿的衣服应该是非常美丽的。就在我继续遐想的时候,那个人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嘴里又开始说出一些非常难听的话,说到动情处,又伸手给了我一记耳光。当时我非常的难过,但我也明白一个道理,当你软弱可欺的时候,跟你过不去的人就会越来越多。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所以你需要不断修炼与别人争斗的本事。

于是我又一次被打,又一次被骂。而且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过足了瘾,就在我以为黑暗永远不会结束的时候。他却收手走了,如果惹不起,那就应该躲。长安很大,要躲开那个人似乎不难,但如果足够倒霉的话,这个人很可能是避不开的。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如果这个人再来找我的麻烦,而这个时候我非常的虚弱,虚弱到了一碰就会碎的程度。这样一来他就会惹上人命官司,如果上天足够照顾我的话,这个人会被判处死刑。可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又觉得这个计划有很多漏洞,因为自从贞观以来,每年被杀的人都在迅速的减少。就连很多穷凶极恶的罪犯,对他们皇上都是心怀仁慈,至于那些屈死的人,正义能不能得到伸张,他们就不在意了。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人类文明的底线。如果突破了这个底线就非常的恶心了,两天后我遇到了白肥儿,看到我是这样一个鬼样子,他说了很多安慰的话,我感到了春天般的温暖。他走之后我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从前这个人是非常仗义的,遇到不平事就会拔刀相助。但这一次他仅仅是在言语上表示同情,尽管如此,我仍然感到非常的满足,一个人不可以对别人要求太多,否则就没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了。不久之后,苗山风知道了这件事。他很有冲动想要出面替我摆平这件事,但也只是冲动而已。因为他每天都有更大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人只要有这种冲动,就足以说明骨肉亲情比一般的朋友要更可靠。与其说我对生活总是感到失望,倒不如说我的表现总是与生活格格不入。所以当看起来虚弱的动物被凶猛的动物吃掉之后,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合理。

我到底该如何为自己伸张正义呢?在很多时候我是非常懒惰的,自然很容易懈怠。只要不是问题迫在眉睫,我宁愿拖着不办。可接下来的几天,只要我出现的地方。那个人就会出现每次遇到都会有一样的待遇。有时候我会有一种错觉,是不是我前世做错了什么事,今生要遭这样的报应。后来我想人何必顾虑这么多呢?又何必着急赎罪呢?既然躲不过去,就拼个鱼死网破。于是我把自己藏在一个隐秘角落的横刀终于拿了出来,心想这一次遇到那厮就跟他拼个鱼死网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天下午我们在一个巷子里狭路相逢。当我亮出横刀,准备跟他一决生死的时候,突然有一群衙役把我围了起来。为首的那个人凶神恶煞,一脸横肉,仰着脖子说:“你真是胆子不小啊!敢在老子管的地方如此的嚣张。”我也懒得解释说:“私人恩怨,希望官府不要干预。”对方说:“在我管的地方绝不允许你行凶。”

突然他就喝令左右说:“把这个歹徒给我拿下。”我握紧横刀说:“我与诸位素不相识,并不想与诸位与命相搏,可如果诸位执意要跟我过不去的话,那我就没办法了,可能我今天难免要死在诸位的刀下,但是请你们想一想,你不能保证没有一个人倒在我的这把横刀之下吗?我带着他几次上战场,杀过草原上的胡虏,杀过山地里的獠人,我知道你们的家人都等着你们带着凤路回家,而不是把命丢在这里,得到朝廷的抚恤金。”对方说:“不要以为曾经在战场上拼斗过,就觉得自己可以横行乡里,唐土没有法外之地,如果你不愿意束手就擒,你就要把命留在这里。”一听这话我哈哈大笑,说:“这些年我一直过得不顺心,就算是把命丢在这里,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可惜,可你们一个个看上去面色红润,真的愿意把命丢在这里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枚冷箭射穿了我的胳膊,我感觉汗毛一下子竖立起来,说:“看来今天不杀个你死我活,这出戏是不会散了。”众人一拥而上,尽管我当时并没有怯懦的表现,却因为没有足够的准备,而他们却经常进行训练。最终我在被围攻的情况下一连被砍中多刀,终于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旁边有很多生面孔,这些人一个个看上去都不是善类,当我睁开眼之后,很快就有人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县令。于是我就被带到了大堂,那个时候大堂之外围了很多人。这些人有的冲我指指点点,有的冲我吐口水。我心中不禁觉得好笑,人有什么可高尚之处吗?在他并不了解真实情况的时候就对一个人抱有最大的恶意。转念一想又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抱有恶意总比抱有善意好。当你抱有善意时,你就会上别人的当,当你抱有恶意时,顶多是委屈别人。相比于委屈自己更多的人,宁愿委屈别人。

县令端坐在大堂之上,一拍手里的惊堂木,说:“堂下何人?报上名来。”我说:“别的话我也不想多说,如果你觉得我十恶不赦就可以杀了我,说不定我不但不会恨你,反而会感激你。”县令说:“我的刀下不斩无名之鬼,把你的名字报上来。”我说:“苗三,字山幽。”县令说:“苗山幽,苗怀仁跟你是什么关系?”我说:“如果你觉得我触犯了王法,你就根据玩法来处置我好了。如果你想栽赃别人,那你要想清楚一个问题,当今陛下乃是圣主,朝中有很多贤臣,你今天或许可以得志,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到时候你就会身败名裂。”凡是围观之人都非常忌讳听到这样的内容,所以我的话很容易就激怒了他。他冲着堂下大吼,说:“把这个人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当时我旧伤尚未痊愈,所以被拖出去之后,两棍就把我打的昏了过去。县丞赶紧过来说:“王县令,我知道他说的这番话是非常触犯的忌讳的,可如果这个人真的被这么打死了,上边的人万一要追究可怎么得了呢?这个人有一位大哥在朝中做官,他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与你为难,你又如何能拧得过人家的大腿呢?”王县令说:“我管他是谁,我只是秉公执法,有什么可顾虑的呢?”县丞说:“王县令秉公执法人尽皆知,但有时候即便是对穷凶极恶的罪犯,也应该保留一份仁慈,正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王县令说:“你跟这个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这么替他说话?”县丞说:“实不相瞒,我与此人素不相识,从未来往,之所以出面阻止,完全是为了县令着想。”

王县令瞪圆双眼说:“为了我着想,真是可笑,我觉得此举大可不必。”县丞说:“既然如此,我也不方便再说什么了,唯县令命是从。”这个时候县尉站了出来,说:“王县令,生杀大权在陛下的手里,我们没有请旨,怎么能杀人呢?”县令说:“我觉得你说的这番话非常的不当,战场之上,令行禁止,难道杀个人还要向陛下请旨吗?”县尉说:“这里是县衙,不是战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地方官,不能不受君命。”王县令捋着胡须说:“你居然敢用皇上来压我。”县尉说:“我只是尽自己的职责,如果王县令执意要杀,那就杀吧!”听见县尉和县丞把道理说的如此透彻,衙役们不敢行刑了。县令继续在那里叫嚷道:“有冷水把他给我泼醒,然后接着打。想回我的仕途,我就要你的命。”衙役用一大桶水浇在了我的头上,醒来之后感到阵阵酸疼,说:“要杀就杀,何必这么啰嗦呢?老子在战场上都不曾怕死,难道会害怕你们这些东西吗?”

王县令扯着嗓子说:“送他上路。”衙役们却不敢动手,县尉和县丞示意他们离开,他们也知道这是是非之地于是离开了。王县令说:“平常我都把你们两个当做是好人,没想到你们会在关键时候架空我。”县尉说:“有没有架空你自己心里有数,你是明白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表现的如此不冷静呢?那个人是说了很不吉利的话,是触犯了你的忌讳,但那顶多是可能对你不利,等你做完了这件事情他的诅咒就变成了事实。说白了,人家就是拼出自己的命,也要让你的仕途受阻,而你却心甘情愿的跳进别人的圈套。”一听这话,王县令脸上的怒气渐渐伞去了。县丞说:“事已至此,说太多的话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如果你执意要那么做,那就等我们两个不在的时候去做,只要我们两个还在场,按照朝廷的要求,我们只能这么做。”

平定高昌之后,皇上不纳魏征之言,让鞠文泰的子孙继续保有高昌国。高昌的百姓对于大唐深恶痛绝,他们对于远在长安的天可汗没有多大的兴趣,在他们心中最辉煌最美好的就是他们的转轮圣王鞠文泰。鞠文泰在唐兵的威胁之下忧郁而死,很多高昌人为他伤心不已。因此为了维持高昌的稳定,朝廷花费了大量的钱粮,还要把内地的罪犯安置在这里。总而言之,前后算下来,得了高昌之后,不但没有让朝廷得到多少实惠,反而让内地的百姓背上了沉重的负担。这个时候褚遂良上书朝廷,请求把高昌还给鞠文泰的子孙。这样鞠文泰的子孙就会对朝廷感恩戴德,而内地的百姓将卸下沉重的负担。现如今,朝廷要直接面对来自西边的威胁,请陛下早做决断。

看了这份奏疏之后,皇上有朱笔在上面写了两个字不准。不久之后魏征再次上疏,指出对于朝廷来说内地才是根本,若想天下安定,就必须减轻内地百姓的负担。只有内地的基础足够牢固,朝廷才可以向外拓展。皇上仍旧披了两个字不准。这个时候西边有一位可汗得到了皇上的册封,却在一场征战之中,被另一位可汗杀了。而那个可汗对唐朝充满了敌意,他的手底下的人说:“汉朝的时候,早期匈奴对汉朝采取强硬之立场,匈奴可以称霸草原横行四方。自从与汉朝交好之后,听信了他们的花言巧语,现在都不知道匈奴去了哪里。北朝的时候,孝文帝极力汉化,鲜卑现在已经没有了。如果我们继续走他们的老路,与唐朝人交好,我们就会有跟他们一样的命运。如果我们奋发图强,与唐朝斗争到底,我们就会恢复冒顿单于时的荣耀。”主人听了他的这番话,一个个嗷嗷直叫就像是被点燃的诈药一般。

面对这样的情形,皇上感到非常的沮丧,说:“朕不听魏征、褚遂良之言,以至于有今天这样的窘境。”房乔说:“陛下,夷狄之人归于王化本来就是很难的。”皇上说:“是朕把这件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可局势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你觉得应该如何应对呢?是不是应该像魏夫子和褚遂良说的那样让鞠文泰的子孙继续保有高昌呢?”房乔说:“如果朝廷在第一时间这么做,他们会心怀感激。现如今局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再这么做,他们不但不会感激我们,反而会瞧不起我们。所以当务之急是选择一位能干的官员派去做西域都护兼西州刺史。”皇上说:“房先生这么说,想必是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房乔说:“为了找到这样一个人,臣真是费尽心血,有一位官员叫郭孝恪,此人之雄足以压制恶人,此人之仁慈足以感动常人,相信他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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