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西城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母亲来敲门也不开,只在里边说一会儿出来,母亲只好作罢。下楼西城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父亲开口便问:“他怎么了?”
母亲摇摇头:“不知道,一回来就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关进房间了。”
父亲思索着,道:“会不会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母亲摇摇头:“我感觉,自从芮儿去世后,城儿就一直把自己封闭起来,一心扑在事业上,回家了也很少跟我们交流。整个人变得不像过去那么开朗了,有点……郁郁寡欢。”
父亲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拍报纸,愤怒地站起来,大声道:“都是那个女人!要不是她,也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唉!”
母亲忙道:“快别说了!别让城儿听到!”
“你就是把他宠坏了!”父亲瞪着母亲道,“现在白家马上就要有所动作,白家的实力你我不是不知道,这完完全全就可以避免!唉!”
母亲端上茶来递给父亲,然后抚着父亲的背让他消消气,等父亲平静点了,她才道:“我总感觉,这孩子在怨我们,也许,那位姑娘真是清白的。”
“你说什么?你相信芮儿是推动着一系列事情的人?开玩笑吧你!”父亲火气又上来了,“白家我还是了解的,他们家的女儿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母亲又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人都走了,还说这些干嘛?”
父亲呷了一口茶,思索半天,道:“不行,我得给他找个帮手。现在这样,怕是难以长期和白家斗下去。这梁子已经结了,我们只有接招。到底,是我们对不起人家。”
母亲也低头沉思。
“最好,是能做咱未来儿媳妇的……”
母亲一惊,抬起头:“你是说……”
“这样最好,也能彻底断了这小子的念头!”
母亲担心,犹豫道:“可是,城儿会听我们的吗?”
父亲大喝一声:“他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楼上,西城并没有听见底下的谈话,他正沉浸在对苏软沨复杂的感情中,愤怒的、爱恋的、失望的、空落的、刺痛的,还有嫉妒的。他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阳台上,看着天边的夕阳一点一点沉下去,沉入城市的污浊之中,连最后一丝霞光也被吞没,天边彻底陷入一片黑暗。这是这个时刻最晚暗下去的地方,多么像这个时刻西城的心,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直至黑暗。西城感觉自己的心在痛,是的,刺扎一样的痛,痛得他不禁直皱眉头。他突然一笑,哼,明明是她苏软沨的错,为什么我要在这里悲伤?明明应该是她来道歉,从头到尾,都是她引起的。如果一开始,她不离开他去世界巡展,他也不会心灰意冷闷头喝酒,自然也不会失足和白芮儿睡上一晚,白芮儿也不会纠缠不清,那么也没有后来的事了……都是苏软沨!她这个始作俑者,何时为自己的错道过歉?从来都是他西城向她道歉,讨好她,逗她开心,照顾她……她有为他做过什么吗?西城搜肠刮肚想了一阵,悲哀地发现,没有!
好吧,那就是了,错误应该是双方共同承担的,为什么要西城一个人来挽回,来修补?她苏软沨有想过他也会累吗?她想过吗?没有吧。西城叹了一口气……
“少爷,少爷!”门口张妈正在喊他吃饭,他不答。
过了一会儿,母亲的声音响起:“城儿,出来吃饭了,城儿!”
母亲在外面敲着门,忽然,门一下子开了,母亲吓了一跳。
西城沉着脸对母亲道:“妈,以后别再叫我城儿了,您就叫我名字吧。”说罢走了出去。母亲在后面看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为了不让自己再去想苏软沨,他强迫自己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工作上。虽然一开始还是会走神,但是每次走神,西城就强迫自己剪掉一张自己搜集的珍贵邮票,慢慢地,他开始不怎么走神了,工作状态也已调整到最好。每天按时上班,早会后,就是一天行程的开始,王秘书把他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见客户、考察、开会、下生产线、审核各个文件,他几乎没有空闲时间去想个人事务。这样也挺好。
有一天下午,开会回来,在车里,他向王秘书竖起大拇指,道:“最近,你做得很好!”
王秘书受宠若惊,忙道:“哪里哪里,是总经理教得好!”
“别谦虚了,最近你活干得漂亮,我都看到了,”西城微笑着说,“我打算在下周一的公司会议上,提议让人事部给你加薪。”
王秘书一脸惊喜,但分寸掌握得很到位,稳重地道:“谢谢总经理!”
西城点点头,看向窗外,高速上,护栏旁的植物飞速掠过,不作片刻停留,不由地,他想起了苏软沨,该死!西城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这么长时间没想她,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想她了……西城在心里懊恼,脸上却依然是那副冷峻淡漠的面孔。
“总经理,”王秘书打断他的思绪,道,“设计部的苏软沨小姐已经请假多日了,我想……”
“什么?”西城故作镇定地问。
“我想上门一趟,因为还有一些方案和资料在她那里,她的电脑有密匙,我联系不到她。”
联系不到?“她的电话打不通吗?”西城问。
“嗯,关机。”
这样……西城心里那种复杂的感觉又出来了,他连忙打住,免得露出了自己的失态。他只是点点头,示意王秘书可以这么去做,便侧过头看向窗外。看着看着,苏软沨的面孔和过去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出来,像电影一样一幕幕翻过,无比清晰。西城惊了一下,却止不住往下翻看……到苏软沨在酒店外面祝福他和白芮儿永远幸福,说她已经不爱他了时,西城猛地闭上眼睛,然后,这一幕停止了。西城没有让它再翻过去,等他睁开眼,心里想的是公司的事情。
而苏软沨,失忆了却仍然过得很快乐的苏软沨,此时正和檀晟晨手牵手走在精品店外的林荫小道上。檀晟晨在谈他和前女友的事,也就是之前一直排挤苏软沨的王凌。檀晟晨说,王凌后来跟另一个男的在一起,被檀晟晨发现了,那个男的是檀晟晨的一个好朋友。
苏软沨静静地听完,道:“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和她分手?”
檀晟晨笑笑:“如果不分手,难道还守着这样一份残缺的爱情不成?”
“可是,”苏软沨犹豫道,“我记得你那时是那么爱她,甚至……”苏软沨说不出口了。
“甚至冤枉你,把你赶走?”
苏软沨一抬头,看着他。
檀晟晨笑笑,然后认真地对苏软沨说:“对于这个,我一直都有歉疚。当时我那样冤枉你,你一定伤透心了吧?”
苏软沨笑笑,假装生气道:“嗯,伤透心了!”
檀晟晨笑了。
“不过,都过去了,现在想起来,反倒觉得很怀念呢。”
檀晟晨转过头来看她:“怀念什么?”
“怀念在精品店的日子,那时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你,除了你,就没别的东西了,只要每天能看到你,在你身边,我就满足了,就很快乐,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每天的工作也很简单,帮客人挑礼物,然后包装得漂漂亮亮的,进货,挑好多好看的货,然后把它们带回来,一一摆在架子上,留下最漂亮的放到橱窗上。那种简单而满足的感觉,如今再也不会有。”苏软沨回忆着慢慢说完。
檀晟晨笑着看着她:“记得这么清楚啊。”
“那当然!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也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苏软沨调皮地眨眨眼。如今说起这些事情,这些话来,苏软沨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倒有一种坦然的感觉,昔年旧事,原是时过境迁,一切释然,只剩下轻松与美好。时间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它能过滤掉大多数苦涩的东西,只留下甘美的供人回味。
可是,苏软沨总觉得心里有一部分被架空,那一部分空洞里面是什么呢?她相信时日久长,一定能够回忆起来把这部分空洞给补满,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补满的,是苦涩的,还是甘美的?但愿是后者吧。
她抬头看一眼搞高大的檀晟晨,檀晟晨正微笑着看着她,她也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其实她不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他在想,存留在苏软沨记忆里的,只剩快乐的记忆,老天爷的用意是想让她重新开始,所以让一场灾难抹去了她脑海中那些苦涩的记忆。其实,他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忆起那些苦涩的东西,他只希望她能永远保持现在这样,做个快乐无忧的女子。苏软沨,我永远不会告诉你你和西城的事,不会告诉你,曾经有一个你最好的朋友因为你们而死。
他们来到以前的好友小敏的家里,小敏张开双臂拥抱了他们,然后三个人一起在林家的天台喝下午茶。小敏还是那样八卦,叽叽喳喳说东说西,苏软沨只是微笑着静静听着,和以前一样。
“苏软沨,你还记得吗?以前你在我家住过一段日子呢。”小敏说。
苏软沨点点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我那时在到处找工作,是吧?”
“嗯。”
“我记得我那时……还找了一份文案的工作,是吗?”
“嗯嗯!”小敏竖起大拇指。
苏软沨笑了。
檀晟晨对小敏道:“你别以为她什么都忘记了,她记得可牢呢!”
小敏笑笑,然后突然记起什么,道:“啊!那你还记得西……”
“咳咳……”檀晟晨在那里咳嗽,小敏看了他一眼,看到了他的眼色,立即领会,住了嘴。
苏软沨看到他俩这样,觉得很好奇,笑着问她:“我记得什么?”
“没,没什么。”小敏尴尬地道。
“小敏?”苏软沨假装板起脸。
“西边的太阳!小敏问你,还记不记得西边的太阳。”关键时刻,檀晟晨出来圆场。
苏软沨一脸困惑:“西边的太阳?”
“是啊,你那时每天下班走出公司,都能看到一抹西边的太阳。”
“是吗?”苏软沨努力搜索着回忆,可是一时想不起来,只能凭想象去感受,“那一定很美。”
檀晟晨微笑着点点头,一面又看了小敏一眼,小敏缩了缩头。
苏软沨望着天台外正对着的天际,一抹夕阳正缓慢落下,嫣红的晚霞印染了整个天边,显得壮丽而辉煌。
“是这样吗?”苏软沨喃喃地说。
“嗯。”檀晟晨也望着天际。小敏也看向夕阳。
“真美。”
“是的。”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