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事,我哪知道。他四年级那会儿我这个当老子的就被他骂初中生比不过他小学生,现在上大学就更不用说了。

前两年还跟我要点生活费,现在钱也不要。要不是上回听县里有个新考上的娃子说他在学校里还有点名,我都以为他干啥没出息的事了。”

苏昌明看似无奈实则炫耀的话让那些准备找机会再奚落他一回的人乖乖闭上了嘴。

但闲聊还在继续。

“河爷,听说下个月又要开始征兵了?”

不是谁家的娃都跟苏寒一样有那个脑子读大学,当然谁也不想自家的娃儿像自己一样继续辛苦一辈子。

当兵,是这些无法寄希望于教育改变命运的村民们唯一可以想到的出路。

就算在部队当两年义务兵,退伍安置给的那笔钱,也多过土里刨食好多倍。

出言询问的王柳生家里孩子刚上高二,学习成绩不好,还仗着地里干活练出来的把子力气跟着一群小混混瞎搞。家里没少吊起来打,奈何这小子也是个打死不服的犟种。

想着送到部队去磨一磨,省得将来混到号子里去,王柳生询问的声音格外恳切。

当头家的苏尚河往炕桌上扔下几张牌,没抬头,却认真回答着他的问题:

“年年都是这时候,你们这群瓜怂不都算好日子了?前天刚到乡里开的会,你们家的小坏怂是该送进去管一管。上回我到城里,就看见他跟一群染了毛的坏怂街上溜。

一对天,苏明昌快出。

我算算啊,今年咱们村合适的小子也没几个,上头摊下来的任务又完不成。你说这计划生育搞了多少年,咱们村眼看着小学六个年纪都续不上了,征兵还有多少适龄的摊派多少。

老子这个书记当的,跟个拐娃娃的一样。前几年条件不好,一个个都想送娃儿当兵,我见了武装部的那些领导是求爷爷告奶奶向多要几个名额。

结果现在你看看,要不是个人管不住的,宁愿领着进疆扛麻袋都不愿意送去当兵。真当你娃儿去了就上战场回不来啦?

再给你一对喜儿。

今天苏昌亮没来吧,你们谁顺路回去问问,他家的苏杨要不要给报上。”

谈及征兵苏尚河一肚子火气。

今年乡里给西山堡摊了四个名额,苏尚河刚去谈了三家,结果一个都没成。

虽然王柳生家这个铁板钉钉,但适龄的也就那么几个,摊派的任务肯定是完不成了。

乡领导面前不敢抱怨,但村民们面前他可不用忌惮什么。

围观的人大都咧嘴笑着不愿接话,不过很快就有人开始撺掇起来。

“河爷,听新闻大学生不是不用管岁数么,要不你问问苏明昌,他家的名牌大学生去不去当兵。真要去了,绝对一个顶十个,县里的领导都给你发个大奖状。”

咧嘴笑着的人们愣了一笑,随即大笑起来。

就连一直专心于掀牛九的苏昌明都忍不住笑着骂道:

“滚球。我辛辛苦苦供个大学生,当的哪门子的兵。早些年考军校倒是行,结果河爷也知道,喝了三瓶矿泉水还压不住人家的秤。”

人们又笑了起来。

当年苏寒就是村里最聪明的,可惜当时苏昌明家里条件不好,苏寒上学的时候又惜钱,高考结束报军校个子倒是不矮,体重差最低标准五斤。

旁人给出了主意说吃东西喝水压秤,苏昌明跑去给苏寒买了四个馒头五瓶水吃到苏寒要吐,结果压根没有半点用。

从此苏昌明对儿子的当兵梦不再怀有任何希望。

这事儿也不知道谁传遍了十里八乡,以至于每次提起儿子当兵苏昌明都要骂人。

逗乐子的围观群众还不死心,甚至还有意挑拨:

“你家那娃儿不是挺喜欢当兵的么,过年的时候他回来不还看他穿着一身花绿皮周吴郑王的。我还以为你苏昌明脑子开了窍,找人托关系送到军校去了呢。”

“啪,”苏昌明扔下手里最后几张牌,瞪大了眼睛回头看着:

“你们谁家的我不管,苏寒这小子要是现在敢提当兵,老子非得把他吊到房梁上打一顿。”

那咬牙切齿的模样,瞬间让挑拨他的人感到意外的满足。

小卖部里顿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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