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泽知道她是为什么不快,无非是顾临川和她说了些什么,让她又犹豫起来,开始重新考虑两个人的关系。

席若泽心里对顾临川存了一股气,他本以为顾临川说什么都不能动摇栗浓,反倒会适得其反,毕竟栗浓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顾临川越是迫使她做什么,她反倒越不会听。

现在看来,是他低估顾临川了。

他看了栗浓一眼,故作轻松道:“你还抱着这筐子作甚?”

栗浓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看着紧抱在怀里的筐子,糊里糊涂地回答:“我也不晓得。”

席若泽笑着将筐子接了过去,随意放在一边,道:“累了不如歇一会儿吧。”

筐子骤然被拿走,栗浓没有反抗,但双手空空,不自觉地便蜷了起来,握成拳头。栗浓定定地看了席若泽一眼,一句话涌到了喉咙口,她想说“我们其实想要的从来都不一样,从最一开始,一直是背道而驰。道不同不相为谋,对吗?”

栗浓心跳骤然加快,她将头偏开,不再看他,真就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她又忍不住想,既然一直背道而驰,应该越走越远才对,为什么又不停地纠缠到一起?

接下去一路无话,栗浓闭上眼睛,却能感觉到席若泽在看自己。

终于捱到了目的地,席若泽率先跳下马车,站在车轼边,抬起手来扶她。

栗浓眼睫一盖,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睛,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自己一跃,稳稳跳到地上。

席若泽一顿一顿地收回手,栗浓并没等他,已经快步走在前头。

席若泽皱着眉,深深吐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天,今天风大,酒馆门前悬挂的幌子被风吹得猎猎舞动,席若泽立在原地看了半晌,直到都看清楚滚动的旗幌上写的究竟是什么字,他才缓过劲儿来一般,抬步跟了上去。

约定之处是个酒馆雅间,席若泽被萧培的小厮引着,转过一幢幢屋宇才到了地方。

他推门进去,萧培和栗浓已经攀谈起来,栗浓正在说着什么,听见推门声,她微微顿了一顿,但只是磕巴了一下,快速地继续说下去:“我们手头现在掌握的证据,只够证明周子义有嫌疑,但实在还到不了呈堂证供的地步。找你来是想要问问你,你是否还知道更多案情的细节?”

呵,开门见山。看来栗浓是想要速战速决。

席若泽自然而然地坐在栗浓左手边,笑嘻嘻地看着栗浓,栗浓身子明显僵了僵,抿着唇,仍旧没有看他。

萧培明显没有那天紧张,但是毕竟面对是栗浓,昔日仇敌,却是血亲,如今却有求于她,到底……有些放不开。

萧培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不自觉地捏在一起绕圈,他扭捏道:“你们当真相信我吗?不怕我贼喊捉贼?”

明明刚才已经说过,他们现在手里握有周子义可疑的证据,萧培还要有此一问。若搁在平时,栗浓必然要骂人,可今天她状态也不对,干脆道:“相信。别说废话。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们。又或者其实是你不相信我们,担心我们故意套话,我不想浪费时间证明什么,你要是怀疑,那就别谈了。”

席若泽微微挑了挑眉,忍住了不去笑。

她如此直来直去,倒是打消了萧培一定的顾虑,他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培干巴巴说了一句,忽然心里轻松起来,他因为栗浓肯尽心尽力帮忙有些感动,便也决定摆出一百分的诚意来。他伸出手去解腰间的荷包,激动之下,手指有些不利索。

栗浓木头一样傻等着,一语不发。

终于,萧培从荷包中取了一枚挂饰一类的物品出来,将物什放在方桌上,双手推到了栗浓跟前。

栗浓并没用手拿,只用眼睛一看,是一只白色小鹿形的挂坠,瞧不出来是什么材质刻成的。

栗浓却莫名觉得这东西很眼熟,她脱口而出:“鹿骨头雕的小鹿?”

萧培一怔,眼中有了惊异之色:“姐姐竟然知道这是什么!”

栗浓被他这句姐姐喊的很不自在,她垂眼,这类物件,大概是在她小的时候,萧绘生给她买过。但她在萧培面前,有意不谈萧绘生的名字,只是说:“小的时候见过,有点印象。这与案件有什么关系?”

萧培答道:“我知道周子义杀人的事情后,撒出去大量人手去查死者的身份。我查来查去,一无所获。我想,这娘子既然不是周子义临时召的伶人伎子,会不会是他养在宅子里的外室?于是我令人调查了周子义名下所有房产。可是人已死了,周子义必然下令让知情人封口,再怎么查下去,仍然一无所获。但是,就在大前日,我的手下忽然呈上了这个。”

栗浓便问:“究竟有什么关系?”

“姐姐认得这个东西,我却觉得惊讶。按理来说,大多数人都是不认得此为何物的。因为这个东西全大宇,也只有金原一个地方风靡,在其他地方基本是见不到的。”

席若泽终于得空插了句嘴:“金原?不正是周子义的老家?”

关窍一接,这不就联系上了?

“对的!”萧培有些兴奋,继续解释道:“我的手下在城西南角的一处宅子附近调查时,看到有一个年轻女子配着此物。因为我的手下曾和我一起走南闯北,故而也认得这是金原一带才有的饰物。他登时起疑,便追查下去。查得,配鹿骨佩的年轻女子是管家的女儿那处宅子,是周子义的哥哥周子扬前几年买下的,和整个周家大院没有什么联系,上下所有的婢仆全都是丰殷本地人。你说,这么个地方,怎么会有金原独有的东西?”

栗浓认真地顺逻辑:“你怀疑这东西是死者的,而死者临死前,一直住在西南角的宅子里。她死后,周子义勒令管家毁掉她的衣饰财物,但管家没听,而是吞了财物。后来他的女儿佩戴了这枚骨佩,让你看出了端倪。”

萧培拍桌:“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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