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浓捧着鱼看了一看,发现这鱼做的精细非常,尤其一双眼睛十分灵动,与花灯的死鱼眼天差地别。
泥身上也十分细腻,没有一个砂眼。虽然是是泥塑,但竟有一股瓷器的光洁感。
栗浓忍不住称赞:“好妙的手艺。”
那书生对她一笑:“娘子谬赞了。”
“是怎样做到如此细腻的?比陶的还好些。”
他道:“不过是选的土土质细腻,筛去杂质,最后上色前再打磨一遍,便成了。”
栗浓见他袖下一大块补丁,补丁颜色与原衣服几乎一致,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看来他生活窘迫。
她心中更觉得奇怪,他怎么看都是个读书人,二月中旬就要科举,这人极有可能就是本届应试的士子。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饿死也远庖厨不下地的穷书生她见的多了,没见过这么接地气的。
栗浓心里有了几分敬佩,开口道:“我家中有个信佛的姐姐,我想再买一尊观音,一尊弥勒。我还有一个弟弟在上学,有没有文曲星和武曲星?”
那书生便矮下身子帮她挑选,他挑的认真,一面还对栗浓道:“拜佛也就罢了,什么文武星还是不要尽信。若要出成绩,还须下苦功啊。”
栗浓听他说话,更觉得这人是一个正人君子,又见他手耳都冻的通红,恨不得全给他包圆儿,让他赶快回家。
忽然一只大狗从斜刺里充了出来,狂吠着朝栗浓这边冲了过来。
那大狗生的瘦长,跑起来比风还快一步,呲着雪亮的尖牙发疯一般冲撞过来,四下里人们慌乱的尖叫声乍起来,书生更是一动不敢动。再看那狗,顷刻之间已到了跟前。
栗浓来不及多想,侧身一闪,一脚踹上那大狗的背。
那狗应声弹出去,身子一个冲滑,将书生的摊子撞翻了,摊上的泥塑纷纷坠落,尽皆损毁。
“诶!让一让,让一让!我家那祖宗不懂事,别伤了各位,让……”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冒出头来,入眼便是他家的宝贝畜生奄奄一息躺在一片狼藉里,行人皆躲得远远的,只有一个书生一个娘子呆呆地在离狗几十米处站着。
那小厮脸上的表情从焦急转了一百八十道的弯,上去便揪住书生的衣领,骂道:“嘿,我说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乡巴佬,胆敢动我们家的狗?我告诉你,我们家这只秦猃可是当年秦始皇狩猎时候携带的那只……的后代,碰坏了他一根毛,把你全家买了都赔不起!”
栗浓眉毛一拧,刚要说话,那书生已道:“您如何这般蛮不讲理?您的狗不加约束,撞翻了我的摊,竟反来怪我?”
栗浓帮腔道:“喂,狗是我打的,它冲了来要咬我,我才出手的。养了一条疯狗却还不看好,别人替你教训,打死了也活该。”
小厮根本看都不看栗浓一眼,他细细打量了书生一眼,忽然咯咯冷笑道:“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名动京华的大才子、万千女子的梦中情郎成郎君吗?”
栗浓一愣,看了书生一眼,心说:他竟是成望舒?看来传言不虚。
成望舒还没答话,那小厮又笑道:“您嫉妒我们郎君,只管在诗书经义上大大方方来赢也就罢了,怎么非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举动,背地里打狗……是读书人该做的事吗?”
栗浓听得云里雾里,怎么又嫉妒谁家郎君……这小厮的郎君是谁?
成望舒冷笑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是非自有公论。你如此颠倒黑白,倒打一耙,不过是小丑跳梁,止增笑耳。”
小厮怒得咬牙,他的伙伴陆续也到了,是抱狗的抱狗,拱火的拱火。他们仗着人多,眼看就要以多欺少。
栗浓上手,一把按住小厮手腕上的麻筋,略一用力,便强令他松了手。
小厮大惊失色,栗浓笑道:“我早说了是我打得,如今肯信了吗?”
那小厮见她衣着华贵,不敢十分得罪,便指桑骂槐道:“还是我小瞧了成郎君,您的本事可不止在诗书上,凭借一副皮面诓骗得好人家的姑娘为您出钱出力……原来卖屁股找个好丈人就是您青云直上的秘笈。”
这话难听得不像样,成望舒大恼:“休要胡言乱语,污人家娘子的清白!”
栗浓被气得头痛,拳头攥得紧紧的,正要上前打得他个眼角迸裂。
“辟芷,还不回来!”
这一声不怒自威,众小厮都老实了,灰溜溜地抱着狗回到那发话人身边。
栗浓循声望去,发话的清俊郎君不是别人,正是周子义。
不晓得是不是栗浓错觉,周子义一出现,成望舒的腰杆不自觉地直了又直。他衣裳前襟都被抓皱了,仍不紧不慢地整理着。
周子义头不低腰不弯地叉了个手,眼睛轻轻从成望舒身上瞟过,仅仅一瞬便移开了,他的眉毛微微上挑,几乎有些得意。
他不咸不淡地道:“手下人不懂事,开罪了成兄,我替他陪个不是。想来成兄大人有大量,不会同个奴仆计较。”
成望舒的话头被堵死,他也不想计较,只是冷冷一笑:“周兄言重了。只是下不为例是真不为例,一而再再而三,又有什么意思呢。”
两人眼神相接,好似有金石之声。
周子义轻轻一哂,道声告辞。
“站住!”
周子义猛被叫住,抬眼望去,叫住他的是成望舒身边那个女子。
这女子生得玉容似花,水翦双眸点绛唇鬓云秋水,秾纤合度黛眉长。令人过目难忘。
如斯美貌,是顾嘉树的红颜知己。
秦猃,周子义那只狗狗,就是细犬,二郎神的哮天犬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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