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与年笑道:“何来苦等一说,我不过也刚到。”
顾嘉树奉上贺礼,只道:“宋府牧大喜,寥寥薄礼,不成敬意,望笑纳。”他说完了这一番官话,忽地又想起自己在国子监念的疏议,喃喃道:“话说,这不算贿赂吧?”
宋与年一见他的呆样子,不由得大笑:“怪不得人人说你是国子监祭酒的得意门生,阿苍如此刻苦吗?”
栗浓道:“他的确刻苦,背礼记背的头都秃了。”
面朝街里的窗边摆着一支天青色瓷瓶,瓶里斜插一支素白梅花,顾嘉树被他俩打趣,自己一个人卧到梅花底下的卧榻上,笑道:“刻苦读书也要被笑。要不要我背一节月令给你听,立春之月,日在……”
“好了好了,”栗浓显然深受其苦,立马喊停:“知道你学识渊博。既然如此卓绝,怎么不参加这次科举呢?”
顾嘉树哼了一声:“我若去了,真拿了个本朝年纪最小的状元郎怎么好?姐姐知道的,我素来不爱出风头。”
一番话说的三人都笑起来,兴致正酣,三人饮了一番酒,宋与年得闲问道:“药你可有按时吃吗?”
栗浓点头:“嗯,可惜好像没什么成效,我仍旧不会骑马。”
原来宋与年一直惦记着栗浓的疯病,两年前说给她一个药方,虽后遇波折,但仍没忘记。这两年来,栗浓也按方子抓药喝药,没有停过,宋与年也再也没有听说过她发疯。
宋与年点一点头,笑道:“药效似乎是不大明显,也兴许是见效慢,若你实在不肯再喝,停了也就罢了。”
一提这个,栗浓说不尽的苦恼:“再喝一段日子吧。难不成我一辈子都学不会骑马吗?”
宋与年敛眉不语,顾嘉树见话题转的沉重,便探头道:“姐姐是女子,何苦做这些男儿的游戏。不是最近新学了弹琵琶吗?左右这里没有外人,不晓得我是否有幸听一听?”
栗浓本就会跳一点舞,也会唱歌,她对舞乐有些兴趣,在京中无事,也便学了学琵琶。
顾嘉树既然提了,栗浓自然不会不应。今天选的地方本就是个听曲的雅间,虽没有传乐伎,但竹榻上也横摆了一把五弦琵琶做样子。
栗浓便竖抱琵琶,抬手拨弦试了试音,又紧了紧琴轴,她抬头一笑:“我才学了三两个月,只会弹简单的曲子。”
顾嘉树催道:“何必谦虚,我们又不笑话你。”
栗浓凝神想了一想弹什么曲子,刚有了主意,抬手还没弹两句,忽地便有人叩门。
栗浓按住弦止了声,顾嘉树甚觉扫兴,只听松风道:“郎君,刘四郎听闻您在此,想与您会一会面。”
这个刘四郎是弘文馆学士的曾孙,顾嘉树须得给他个面子。
栗浓回身一看,此屋内有一架十二扇书绘牡丹屏风,她便道:“既然如此,我先回避一二罢。”
她说着,便抱着琵琶,起身躲到了屏风后。
顾嘉树见她避开了,才起身去迎。
他与刘四郎亲亲热热地寒暄一番,刘四郎一见这屋中只有他二人,颇为冷清,便邀他二人去他们屋子里宴饮做乐,顾嘉树婉言拒绝,只道:“我只有这一天假,今日只想清清静静饮两杯薄酒,明日还得去监里,万不敢喝醉。”
刘四却道:“是有美人在侧吧?方才我已听到了琵琶声,何等的美人你还要藏起来,怎么不叫我见一见?”
顾嘉树笑了一笑,眼看推脱不过,只得和漳王一起去了一道。
栗浓从屏风后出来,抱着琵琶拨了拨弦,自己给自己唱了一句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没有弹错的地方,却总有杂乱不堪之感。
她住了手,凝神听去,满城都是凤萧玉琴之声,热热闹闹,却也泛滥得没有意思。
她没了弹琵琶的心情,独自吃了一会儿酒,过了不多时,二人便折返了。
门一开,栗浓转过身去目迎二人,却见进门来的不止顾嘉树和宋与年,还有另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身量不及顾嘉树,穿一件素色万字暗纹的圆领袍衫,戴幞头,身上诗书气足得像是诗经成了精。
栗浓再避已不及,索性大大方方地施了一礼,那人也叉手回礼,转而对宋与年和顾嘉树说了两句“之后再约”之类的话,便去了。
那人转身刚去,门一关,顾嘉树便抓过栗浓,兴奋地询问:“怎么样怎么样,我特地找了个由头把他叫上来给你看一眼的,长得可俊朗?”
栗浓答道:“是俊朗非常。他是哪家儿郎,做什么非要带来给我看?”
“他是周子义啊!真没想到,刘四居然和他一起吃酒!”
“谁?”
顾嘉树直了直背脊,一脸不可思议的:“不是吧?你当真不知道他的大名?”
栗浓茫然地去看宋与年,宋与年笑道:“全丰殷的娘子都迷他迷得快疯魔了,他一出门,说一句掷果盈车也不过分。你竟不知道他。”
顾嘉树接口道:“你满口科举科举,怎么竟不关心关心最有力的状元人选?他可是此次科举的双绝之一,前阵子华龙寺诗会,可大出风头。人人都说他,做个状元还使得,做个榜眼可就太委屈。什么探花之类的……根本配不上周郎君的才华人品相貌。”
顾嘉树这么一说,栗浓便隐约记得自己也听过一些关于这人的事迹,若是叫她都有所耳闻了,那的却是到了名满京都的地步。
但她的关注点果然清奇,她问道:“双绝,另一绝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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