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灾星这件事，应该是子虚乌有。但是……”栗浓顿了一下，似乎说不下去了，她竟然真的端起粥碗来，像席若泽指导的那样，像喝酒一样一口闷掉。
粥壮怂人胆后，她倒了一口气，才目光灼灼地看着席若泽道：“我身边的亲人朋友确实灾祸不断，当中也包括你。
虽然你参与谋反，死于非命是咎由自取，但是你毕竟是我名义上的丈夫，你年纪轻轻就死了，我……我有一点愧疚。”
席若泽听了半晌，他向来有个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栗浓现在表面上说的是她虽然理智上已经相信自己不是灾星，崔氏是在胡言乱语吓唬她，但她情感上仍旧无法完全放弃对自己的怀疑。
她一定时时刻刻都在自问，为什么我的朋友总遭遇不幸？
为什么别人的朋友亲人不会？
这难道不是我的原因吗？
难道不是吗？
真的不是吗？
所以她迫切地想要找到那个崔夫人的鬼魂，她想要听她亲口说一句我骗你的，你个蠢驴，你不是灾星，你就是个小屁孩。
而这一切不过只是表面。
实质是什么？
实质是她自卑。
不相信自己，反去相信什么命。她之前可是这句话的绝对反面，从前她是去他娘的什么命，老娘只信自己。
不好。
她这样不好。
她被那混帐老女人毁掉了。
席若泽脑子嗡嗡地发胀，顾临川说过的话充斥在脑子里，栗浓昨日说过的话也在他脑子里不停转。
他猛地大灌自己三碗酒，忽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他好像醉了，他想说话，他有很多话想说。
栗浓正在看着他，席若泽对她笑，笑得像个小男孩：“啊，原来你是灾星啊？
怪不得。
怪不得，我总觉得你会发光，原来你是一颗星星。
我喜欢星星。”
这句喜欢突如其来，栗浓的背绷起来，惊慌失措。
她想要说一声你喝醉了，可她蓦地手脚失去力气，脑子也迟钝下去，好像忽然困得不行。
席若泽已经走过来捧住她的脸，栗浓微微抬脸，看得清他垂下的睫毛遮掩的眼睛中流动着闪闪的光，席若泽慢慢把脸贴下来，额头顶着她的额头。
栗浓从脸蛋红到耳尖，只听他说：
“你是星星我喜欢
是尘埃我也喜欢。
你是庙里的菩萨像，泥做的骨肉，我移不开眼睛
你是下雨时小水洼里的小青蛙，我也喜欢得很。”
下一瞬他的嘴唇覆了上来，一开始就不是轻轻的试探，他直接撬开她的唇齿，深深地、深深地亲吻下来。
栗浓居然没有拒绝，她没有力气，她的脑袋晕晕乎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没有推开，而是就那么搭着。
鬼也有这么温热的怀抱吗？
良久，席若泽放开了她，栗浓听见他轻轻笑：“你得换气啊。你想憋死自己吗？”
栗浓困得不成，却还没有意识到粥里被下了迷药，她几眼皮沉的几乎睁不开，席若泽说的话她听见了，却理解不了。
然后第二个吻又落下来。
席若泽只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她便睡着了。
席若泽当即停住，保持着托着她脑袋的动作，细细地打量她的眉眼。
顾临川说了什么？
顾临川说：你有头脑，有手段，可惜出身差了一些。
倘若有人帮扶你一把，你可以……不止是做到我的位置。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可我还是最后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我甚少有这样足的耐心，你要知道，我只再问最后一次。
是啊，他也要问自己。
要去淌那龙潭虎穴，求那荣华富贵吗？
栗浓又说了什么？
昨日，席若泽问她：“咱们在军营的时候，你说过无有贵贱。你当真那么认为吗？”
栗浓说：“当然。我不骗你。而且，这个道理是我爹爹告诉我的。”
“你那个老混混爹爹？”
“不，我的生身爹爹。”
席若泽一怔，他知道武烈公死亡的年份，倒推下来，栗浓当年不过一岁，他惊愕道：“你竟记得？他当真说过？”
栗浓摇头：“他说没说过我不知道。但他给我起名叫顾山与。这句话出自天与地卑，山与泽平这句话。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天和地一样高，高山和大海也一样高，也就是无贵无贱。”
所以，还要去求那权力之巅，至高之位吗？
席若泽合了合眼睛。
他无可救药，他一意孤行。
他要去。
栗浓作为一个天生的贵族，未来的王妃，自然可以说出无贵无贱这种话可以说出谁也没必要看不起谁，自己也不要妄自菲薄。
可是他呢？他从来没有去过山巅，不知道上面的风景。难道他可以自己安慰自己，其实上面没有什么好景色吗？
他不能。
他必须到那顶峰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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