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这一件事,席若泽的心终于平静下去。

他很清楚,不出意外的话,顾临川立刻会派人来接走栗浓。

相聚短,离别多,早已是常态。

他出离平静,便守在栗浓床前,一遍遍为她更换额上的巾帕,他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来充实这最后一点独处时光。

外头忽然响起来脚步声,席若泽平静地垂下双手。他不再充当照顾着,就只是静静地看着栗浓的脸。

然而平静只是假象。他心中如山洪暴发,激荡到无法控制。

去他的漳王!去他的顾临川!

他竟冷得牙关咯咯打颤,不如什么也不要了,把她带走,把她藏起来。没有人再可以抢走她,没有人。

接栗浓的人已经进门,席若泽压抑的心情业已到了顶端,他通红着眼睛仇视着来人。

他目光上移,看清那人的脸,不由得一怔。

顾临川一来,这整间屋子都显得狭小。

顾临川紧皱着眉,大踏步直接走到榻边,他用手背贴了贴栗浓额头,又小心地按着绷带的边缘看了看伤。

顾临川戎马半生,受过的伤不计其数,一见栗浓这副样子便心知不妙。

他问道:“医者怎么说?”

席若泽道:“很凶险。可能熬不过这场高烧,又因伤口泡了水,极易生疮。”

受伤不可怕,若有了脓疮,那真是只有等死的份。

顾临川合了合眼睛,刺杀失败,顾临川只听惊时说捅伤了漳王身边一个女子,但那女子头戴帷帽,惊时也没认出来是谁。

漳王那个家丁不是一般人,一马车横冲直撞过去,直接把漳王也撞了个人事不知,但马夫又的确眼疾手快,一把把昏厥的漳王捞上车,缠斗片刻,绝尘而去。

顾临川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诸多情绪只好暂时先按下。

顾临川郑重地对席若泽道声:“多谢救命大恩,今日不便,改日我们再详谈。”

他托住栗浓的胁下和膝弯将人轻轻抱起来,他一个武将,舞大刀游刃有余,做这件事却笨拙得很。

席若泽立在当地不动,垂着眼睛看着自己鞋尖。

顾临川抱着栗浓经过他的身边时,他的头低的更低他实在不想看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衣袖蓦地被人一抻,席若泽有些恼怒,不晓得谁在恶作剧,一抬头,猝不及防和顾临川有了个对视。

席若泽怔了一瞬,顾临川的表情忽然变得极不耐烦,他抬抬下巴示意他看看自己的袖子,压低声音道:“把她手掰开。”

席若泽心里大惊,一低头,拽自己袖子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昏迷的栗浓。

席若泽脑袋发懵,机械地去掰栗浓的手指,可说来奇怪,栗浓重伤,明明身上已然没有什么力气,但唯独拽着他衣袖的手气力惊人,她的五指用力到关节泛白,把他袖子抓得皱成一团,席若泽如何掰手指、拽袖子,都拿她没奈何。

席若泽强忍着笑,故作无奈地抬头看顾临川,顾临川已然忍耐到极限,怒气不加遮掩:“取柄刀来割了这碍事的袖子!”

就这么拽住一个男子的衣袖不撒手,成何体统!

席若泽纯属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一皱眉,故作深沉道:“丞相,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在顾临川眼中,席若泽此刻已经从乖巧听话有前途还救了他侄女一命的可用青年变成了妄图拱他家白菜的臭猪。

顾临川恨不得给他一脚。

席若泽赶忙道:“那神医说过,娘子如今不宜移动,外头风冷,倘若蒙了风,只怕会烧得更厉害。她的伤也是,受不得颠簸,一颠下去,保不准会又渗血。不如让她先养几日,待到人清醒,病情也稳固之后再行移动,并不迟啊。”

顾临川听进去了他的话,低头看了一眼栗浓,栗浓在他怀里不大舒坦,微微蹙着眉。

他又重新打量了油嘴滑舌的席若泽好几遍,这个席若泽,觊觎与娘早不是一日两日。

顾临川对他喜欢不起来,但转念一想,席若泽照顾与娘一路,与娘朦胧之际,心志脆弱,恐怕是把他当做了娘亲才紧抓不放。

顾临川虽有不快,但已然接受席若泽的提议,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一字一句地提点:“你和与娘间有过什么,我清楚得很。你倘若敢有何非分之想……”

“相爷放心,倘若我有非分之想,也不用等到今天……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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