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妇人是河那边颍阴县的人,比后张庄再远一些,叫小付营。前朝早期是个屯军之所,后来这地撤兵营成了村寨,距离附近的付庄近,嫁过来的妇人泰半姓付,也不知谁取的村名,就叫了小付营。

小付营是个杂姓村,这两位妇人有位姓付,有位姓顾,两人是姑嫂。姓顾的是小姑,姓付的是嫂子。

顾汉子打仗死了,留下三男一女,付嫂子还算有依靠不愿意改嫁,后娘生的兄弟不同意,强行让她改嫁到附近的罗村一个铁匠。这铁匠是个粗蛮性子,打仗瞎了一只眼后性子更暴戾,但意外发了一笔横财,整日对付嫂子拳打脚踢嫌弃她是个二婚妇人,就拿着银钱去了县城又娶了一个黄花姑娘。

付嫂子听人说是干娼门的,不过她也死了心,懒得管。反正他和罗铁匠也没感情没孩子,知道回娘家也没什么好日子,就索性回前夫家照顾孩子。

顾家小姑当初为了照顾兄嫂留下的侄子侄女就嫁给了本村李大郎。李大郎没啥大本事,有个编筐的手艺,前些年拉壮丁打仗断了一条腿,走路都不太方便更别提干活了。嫂子受了那种磨难再回来,她也接受了,只是她自己也有了孩子,一窝子孩子几张嘴处处要吃要喝。早先死了命的编东西,如今听闻许家要人刨地,便试着来问问。

许蒙却没急着烂好心,如今这世道全家死绝的不在少数。这两位虽然可怜,可到底有条命在。

“这样不太好吧。两个妇人晚上干活,万一出个什么乱子,咱们许家寨的名声可就坏了。”许蒙不是自私,白天来干活,村里村外有人走动不怕出意外,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可就难说了。“不是说六个时辰来不及,不如让他们白天来,上午干两个时辰,下午干两个时辰。不过,这样只能给12文。”

三老太爷也是担心这事儿,只是一直寻不到人,好容易有人来打听了,他自然是希望能把许蒙家的地先给刨出来。他回去让连巧娘跟这对姑嫂说了许蒙的意思。

这对姑嫂犹豫了下,最后付嫂子开口道:“你看这样成不,我带个孩子来,撒灰耙草我们自己干,这么多时辰,咱不贪心15文成不?家里实在是难,孩子病了,一天得费15文药钱吊着。”

连巧娘拿不定主意,请示了三老太爷。三老太爷听着还成,只嘱咐孩子太小不成,算是同意了。

许蒙听说她家是孩子病了才不得不出来讨活干,不由得唏嘘须臾,可终究日子还得他们自己过下去,许蒙也替代不了,便抛到一边,专心干自己的活。

却说许良才这边,本不该一直往外跑,家里还等着垦荒忙春耕,可颍阴县确实出了点状况。张春花一是等不及,二是还要跟连巧娘去县里给人做喜宴。她也学了许蒙寻人开荒,却没得许蒙的好运气,倒不是没寻到人,人是付嫂子介绍的她家那片的妇人。她主要是被村里人酸得不行,说什么挣了俩酸钱就摆起了财主的谱了。

好在张春花心大,脾气好,再说开了年也不常在村里,算是眼不见心不烦。有个别说话难听得太出格的,族里有威望的女性长辈也会出面说教。毕竟张春花和连巧娘挣的大头还是归族里,更何况还带动了族里的鸡蛋这些。

眼下,族里特别害怕一场瘟疫不但把鸡干掉了,下的蛋也砸手里,恨不得下了蛋就换成钱。

反正村里头各有各的活,也是各有各的难处。

本来说开了春适时来村里视察的叶应则,一直也没信儿,族里提了半个月心,拿不准他的适时是什么时候,便放开手忙自己的活了。

节气雨水前后,村里第一次分沤的粪。分到粪的,也就是孩子嫌弃一声味道熏人,大人们却欢天喜地,担着肥料一身的劳累都散去了,轻松得跟担金子似的。

分肥这天,许蒙也没得出门,只听人转述几句,据说十分热闹。不过。许敬他们精得很,早早就做了准备,把沤的粪合着养蚯蚓的腐土搅拌得根本看不出来是怎么沤的,却能闻到一股强大的粪肥味。

许敬是远近闻名的种田好手,他沤的肥也很出名,引了不少人来围观。有懂行的捏把捏把,便知道这肥无论当底肥,还是用于给麦苗追肥都十分不错。

这些种田的农民,得知这肥售卖,8文一担。大致估算一下得四担才能上一亩地,嘴上骂骂咧咧可该买还是花钱买了,实体演绎什么叫口嫌体直。

“你都不知道,热闹得很。”许槐远远看过几回,回来跟许蒙他们说,“比过年都热闹,赶得上庙会了。”

许蒙高兴得只翻跟头。

纵然这不见得沤粪这事儿成了,可表明许蒙的预计是对的,老百姓再省吃俭用,对地上肯定不会省。有道是,人荒一时,地荒一年。

许平看他高兴得跟喝醉上头了似的,摇头笑道:“我们竟然天天把你当大人,听你说东往东说西往西,结果还是小屁孩,这都翻跟头了。”

许槐也笑道:“等你知道卖了多少钱,还不乐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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