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

“鱼尊，你看，药草不蔫了！”只是错错眼的功夫，刚才还耷拉下去的叶片现在已支棱起来，杜若想想，仙草也应该有点像自己面对镜海大开眼界的心情吧。

尊上没说什么，只带人离开水面，平稳地东行，稳稳落在北溟山向阳的一块绿草茵茵的坡地上。

杜若一站在那里，看着热烘烘的太阳，就意识到这是青衣公子所说“阳光热烈”；山林里树叶婆娑，在草尖上流淌的也是漫过山林的微风，回头看放在地上的芜衡，叶片已在饱满起伏，又如跳舞一样，能看出一株植物的快乐心情，甚至不经意间，能听到它愉快的喧嚣声。

这真是块风水宝地。

杜若松了口气，心说你慢慢生长吧，到时一定要开出又大又香的花，结出最大的果来回报我呀。为了你，我和尊上什么可都为你做了。

那天阳光实在是太好了，照得人眼睛昏花，杜若就躲到树荫下，侧头看大怪鱼，他已轻轻走到山坡的边缘，负手而立，向西静静地望着他的天、他的地、他的海域。

脚边镶嵌着天波云纹的衣袂，在暖风中波浪起伏，他的确像一个傲慢孤寡的君主，在天地间旁若无人地傲然挺立。

但作为北溟之主，能把领地治理这么好，应该是件舒心的事吧。可惜大鱼怪只有波澜不兴的表情，没人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

杜若低头看了看脚边，咦，竟然有——海芝！有猪耳朵那么大，上面有黑色金线的纹路。这种珍贵芝类，她也没见过，青衣公子说过，有黑金线是海芝特有的标志。

这次来的太值了！把珍贵药材采下来，放在衣袖里，再回头看，大怪鱼已不站在坡缘看海了，而是找了一个凉荫处的大青石上坐了下来，看侧影，颇有自得自惬的样子。杜若很少看到在大鱼高兴，不是冷若石雕就是冷若冰山，像现在这么闲适自在还真是少见。看来无论是人是草，还是仙怪，只要不那么忙碌，晒晒太阳，看看风景，还是能调适心情的。

突然她动作停了下来，发现一个影子笼罩在自己身上，这种影子庞大且头上有角，正一步步逼近自己。杜若突然想起龟爷爷以前说的，他说这北溟山下镇压着六界的叛骨和异端，冥界只收人间的魂魄和低端精怪，对于仙界和高阶位的神怪，最后的惩罚就是押在东溟山下。难不成有什么异端爬上来了？

杜若悄悄回头看，堪堪和一对绿眼珠撞上，吓得她大叫一声，滚落在地。

纵然如此，尊上那条大怪鱼也只是懒散地回头看了一下，窝都没动。

那怪物却像害羞一般，连忙用毛绒绒的掌头挡住自己的丑陋的样子，看到眼前的姑娘平静了，才伸出一只拳来，慢慢摊开，掌心里竟是几枚红通通的野果。

杜若肚子已在咕咕叫，为了仙草，一天都忘了吃饭了，看眼前这怪物眼神温润，样子腼腆，应该不会伤害自己，就小心接了过来。那怪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尊上的后背，又把左掌里的红果摊开，放在石头上，夹着尾巴慢慢走掉了。

杜若觉得这是精怪想讨好尊上，却不敢走近。估计平时，大怪鱼也没给他们好脸。

也就仗着自己是凡人，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不用太惜命，杜若便捧着果子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冰山脸身侧，用力有点猛，还狠狠撞了一下他。尊上只向旁边让了让，也没说什么。

“大鱼，你饿吗？”

臭男人都没作声。

“你要不容易饿，干嘛每天三餐要我做饭啊？你知道每天做三餐很麻烦的，一天除了做饭，我就做不了别的了。”

唠叨紧了，大鱼的眼神才堪堪地看过来，“说到就要做到，从明天开始，我要吃人间的饭！”

好吧，吃就吃，凶什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