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那句话轻飘飘的落下来,但里头的每一个字儿却都是淬着血的。
他愧疚,难过,每个晚上都在自责中度过,他无数次后悔自己递过去的那一盒水果,他尽力弥补,偿还,却换来了更加残酷的打压和报复。
他们踩着他的痛点,把他的愧疚当成是伤害他的武器,一次次的污蔑和破坏,试图毁掉他的人生,以此来满足他们失去孩子的痛苦。
司铭说得对,姜母想要的不是他的道歉,也不是他的弥补偿还,而是他的命。
只有他死了,姜母才会觉得痛快。
可是,凭什么?
他从没想过害人,甚至和姜文涛还算得上是兴趣相投的好朋友,就因为他是活着的那个,他就应该承担死者家属的痛苦吗?
但路远远的怒吼和发泄只让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钟罢了。
姜母在怔愣了一会儿后飞快的爬了起来,她脸上带着盛怒,向路远远更凶狠的骂回去:“我儿子以前吃水果也没过敏,为什么吃了你的水果就过敏死了,还是你的问题,你就是想害我儿子!”
在一个毫无理智的母亲的面前,证据没用,警察没用,全世界的人都没用,她固执的只盯着路远远一个人,除非她的儿子死而复生,不然就永远没完。
记者也越靠越近,他们用各种锐利的话去问路远远,似乎想从路远远的身上挖出更劲爆的新闻来。
“所以姜同学真的是吃了你递过去的水果才去世的吗?”
“你们不是舍友吗?他死的时候你睡着了吗?”
“面对死者的家属,你不觉得你的态度不对吗?就算不是你下的毒,人也确实是因为你而死的啊!”
几位老师被保安带到教室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几个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小报记者和一个以夸大扭曲事实为直播题材的主播围着路远远,恶毒又尖锐的用各种话来问路远远,似乎想从路远远的反应里搞出一个大爆料,还有人直接去跟班级里的学生们问话,问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和一个杀人凶手当同学。
几位老师匆匆控场,先是拉开了那几个记者,把脸色苍白,泪眼模糊的路远远带到了教师办公室里,然后又去请校长,顺便再安抚教室里的学生。
但这个安抚也显得没什么用处,老师匆匆离开之后,学生们聚在一起说着话,时不时的瞥一眼最后方被推倒的桌子。
当司铭回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地狼藉。
“路远远呢?”没得到回答,他又问了第二次。
“在老师办公室。”回话的人提起路远远时语气有些古怪,顺带提起来了两嘴刚才那场乱事,大概就是几个人冲过来抓着路远远说什么“杀人凶手”之类的话题,路远远激烈的反抗,然后老师来了把所有人都带走。
司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他转身就走,直奔办公室而去。
他到高二语文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正乱成一团,保安抓着两个记者要看他们记者证,几个女老师把路远远护在最后面,跟姜家父母对峙,司铭暂且顾不上这些,他蹙眉穿过人群,就看见路远远站在最后面,嘴唇都没了血色,一直望着自己的脚看。
司铭看了一眼就知道,路远远这是在后悔和自我否定。
以路远远的性格,刚才在短暂的爆发之后,他并不会破罐子破摔就此跟姜家人撕破脸,他反而会开始反思他自己,他会先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会开始回想自己以前对姜家父母造成的伤害,再忽略掉别人给他的伤害,从而陷入到更深的自责里。
路远远就是一只长不出獠牙的兔子,你给他一把锋利的武器,他也不会去伤害别人,最多是在别人伤害他的时候被动防御。
防御过后还会自责,他的心理状态并不算健全,没有一个成年男生该有的锐利和自我保护意识,更多的反而是迁就和懦弱。
见了他来,路远远有些发木的眼眸挪到他的身上,那双眼才刚动了两下,司铭就已经伸手,把他的脑袋一摁,向前一带。
路远远的头就撞进了他的胸口里。
“你做的很好,很棒,你没有伤害他们,你只是在保护你自己。”司铭的手穿过路远远厚厚的松软的头发丝,揉着路远远的后脑,最后向下滑,手掌覆盖到路远远的后脖颈上轻轻地上下捋过,像是安抚一只受了惊炸毛的小奶猫儿一样,垂着眸,声线轻柔的和路远远说:“不会再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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