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仲鈅叹了一声,暗含无限凄凉:“吾祖,这清白二字,有时并不能靠行正坐直的事实来证明,至少在眼下的大夏仍是如此。国相,下官虽然曾与你不睦,但请你看在我报国二十载份上,能否饶了我家小性命,只当做是我梁仲鈅求你了。”

没藏讹庞见梁仲鈅褪了气势,委曲求全,不禁心中窃喜:算了,毕竟是受朝野敬重的重臣,若将他梁家赶尽杀绝,难免会落人非议,倒不如准了他的意思,顺道还能成就个宽大的名声。

没藏讹庞冷笑一声道:“行,看在大行太后与吾祖的面上,本相答应你死之后,你的妻小只会被流放到沙州,并不会要他们性命。这样,您可愿意安心上路了?”

梁仲鈅闭上微红的眼睛,眼角默默流下两道无力回天的恨泪,他双手平举,向谅诈与没藏讹庞深深一拜。这一拜,不仅是牺牲尊严,对国相的“放过”而感激,更是向大夏的国君,报以最后的诀别。

谅诈痛惜地揪着衣角,悲伤的凝着梁仲鈅,用眼神传递着无能为力:“梁卿……”

梁仲鈅缓缓抬首,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发现乌沉的铅云下,一队鸿雁正列着整齐队伍,向温融的东南方振翅迁徙,眼下,又值一年严冬时。

空中传来的几声苍凉的鸣叫,让梁仲鈅不禁产生几分不甘与落寞:鸿鹄虽有志高飞,但却因天寒地冻,而难以振翅。不知将来会否有一日,笼罩在这大夏的凛冬,可以化做盈然春日,让那三月春风扶持着后生鸿雁,使他们翱翔在这千里苍穹?可惜,那样的盛景,我是没机会看到了。

“太后,臣来陪你了!”

利剑出鞘,寒光一现,猝不及防间,这位心怀大义的男人便自刎于刀下。项上涌出的汩汩鲜血浸润进黑色的土壤里,蔓延开来,渗至枯草根处,化作养分呵护着草木,帮助他们寻找时机重新复苏……

这突如其来的惨幕,让所有人都不禁骇然失色,谅诈圆睁着失神的双眼,悲愤地扑了过去,连连失声哀唤:“梁卿,梁卿……”

此刻,毫无心理防备的念慈,忽然觉得一阵耳鸣,她惊愕捂着口,伫立在原地,脑袋空白一片。等她缓过神来时,身边的鹭昀已尖叫着冲了出去:“爹”

巨大的悲痛涌上念慈喉头,扼得她仿佛要觉得窒息。虽然她眼下非常的想跪在地上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但是理智告诉她,此刻必须得保持冷静,不能让鹭昀暴露于人前。

想到这,她迅速冲出去抓住鹭昀,并捂住她的嘴,缀泣不已道:“鹭昀,别说话!别过去!”

情绪失控的鹭昀奋力地推搡着念慈胳膊,扑漱漱的泪宛如断了弦的蚌珠,滴滴答答的落在念慈的胳膊上,那燃烧着痛苦的炙热,随着泪水一道透进肌肤,烫得念慈不禁觉得心底抽搐。

念慈涕泪俱下道:“鹭昀,你清醒点!爹爹忽然自刎,定是事态恶化,梁家成为朝廷弃子。你此刻冲上去,是能讨个公道,还是能指着国相的鼻子斥骂?说道理不过是羊入虎口罢了!快些随姐姐跪回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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