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坐在山坡大石头上,眼看着一朵朵蘑菇似的帐篷在山脚整齐搭建起来,心头很不是个滋味。
一个大铁矿丢了啊!还得另掏三万六千金买之前挖走的矿石。
他转过身背对那些帐篷,又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起身去找太师。
秦家军的人很热情的给他指了方向。
太师没看铁矿了,在大帐里听人禀报京城的动向。
谢昭顺顺当当的就走进去了。没人赶他出去,他就坐一旁听了一耳朵。
秦管事那里也有京城的消息,但总是要慢几天。
他知道鸿胪寺公然问询西陵四王子为何私入京城,还私下见了顾明晓?这是证据确凿的事,只是之前不知道那人是西陵四王子而已。
导致顾家这一个多月处境挺尴尬的。不过目前天|朝和西陵还处在和平当中,倒也不好因此问责。但一旦将来有什么风吹草动,顾家很难说得清。
顾家嫡次女进宫的事也没了下文。小皇帝连召见都不肯。
之前帮顾家讲话的人也都明哲保身起来。
目前西陵四王子和他的未婚妻以及顾家的三兄妹都被秦政扣在了京城。
之前自称奉平帝之令行事的那帮人,也还关在牢中,待秋后问斩。年底和春、夏杀人都不祥。至于他们口口声声说平帝尚在人间,反正是没现世。
小皇帝依然称病不出,在宫里吃喝玩乐。
那些大臣怒其不争,但也没法子把他从寝宫拖出去。末了也接受了他这样的行为。预备等太师出征之后再说。一时盼着打仗的人倒是多起来了。
而太师只是备战,让顾恒青体会头上悬着一把剑随时可能掉下来的感觉。
对太师来说,今年开年他唯一的不顺大概就是荆楚钱氏干的好事了。
着实是太打脸了。事情的契机不过是荆楚那边的探子受伤在村里休养。结果竟发展到在京畿弄走了近千人口。而官员们还一无所知。
这件事令他大发雷霆,相关责任人这一个多月都过得战战兢兢的。
所以这趟,他是来接收铁矿,顺便散个心?
秦政听完了禀告把人打发走,“都交代好了?”
谢昭点头,“嗯。”
“你先上车。”
秦政是坐楼船来的,从这里过去还得坐马车走几十里。
谢家兄弟南下时冰河还没有解冻,只能走陆路。谢昭原本也打算三月初坐船回京的。
坐船人不累,而且可以日夜兼程。虽然是逆流而上,但三天半也就到京了。比陆路节约时间。
谢昭被秦忠带到为首的大马车前。不消看里头奢华、舒适的装潢,就这个位置也能知道这是太师的马车啊。
“我还是去坐别的车吧。”谢昭转身欲走,就看到秦政一边和留守的将领说话一边走了过来。
秦政看他一眼,“只还有一辆车空着。”
“那我就去坐那辆吧。”谢昭说完觉得不对,忙问道:“呃,是什么车?”
秦忠道:“囚车。”
谢昭不说话了,老实跟在秦政后面上了车。
铁矿山这事吧,如果秦政肯高抬贵手一切好说。不然,他是得一路坐囚车回京。
马车里挺宽敞。
但坐在主位的秦政是一双大长腿。要给他让出足够空间来,侧位的谢昭就只能往靠近驾车人的位置挪。这样一来就逼仄了。
秦政拍拍自己身旁,“你坐这里来,这儿又不是坐不下你。”
主位是顺行,坐着自然要舒服些。而且确实挺宽的,坐三个人都没问题。但和太师平起平坐,他不发话谁敢直接就坐过去了?
谢昭挪了过去。要让两人都坐得舒坦,确实这样最好。
马车走了一会儿,秦政侧头问道:“谢昭,你这辈子打算做什么?”
“做好我大堂兄的帮手,在乱世中护住家族。”
“就这?那你个人不想建功立业?”
谢昭揉揉鼻子。六年前秦政平定五王之乱,威风凛凛进城的时候他上街去看过。当时也挺艳羡的,幼小的心里未尝没有‘当如是也’的想法。
“想过的,但总得先谋求自保。”
秦政道:“你们谢家自保的本事是很厉害的。其实并不少你一个谢昭。你可愿追随本太师一统天下?”
谢昭沉吟了一阵道:“那样,有违谢氏的处世之道。”
如今是讲连坐的。他追随秦政,如果秦政不是最后的胜利者,那整个谢氏都会被拖下水。
这样的结局对本可以苟全性命于乱世的谢氏族人十分不公。
“难道你要为了只会以龟缩保命为处世之道的家族,让自己的一身才华浪费掉?来我身边,我给你一片足够你驰骋的天地。你这一个多月执掌谢家私兵,就没有感到掣肘之处?”
掣肘之处,那当然是有的啊。
大伯没有授权过的事,他不好多过问,不然有手伸太长之嫌。
如果他是家主或者未来家主,才不会任胡管事从自认为安全的渠道买奴隶来挖铁矿。
他会直接把那两千私兵拉来挖坑。每人每天两个时辰,只当是体能训练了。大家伙轮着来!
为什么就只能把他们当老爷兵养着,不能干这种活?事急从权。
如此,挖矿的速度会倍增。挖够当前所需,他就立即收手。这样此地有铁矿山的事就不会外泄!
如今铁矿山被收走,要舍财还是其次。有了一支驻军在近旁,以后的麻烦事那才叫多呢。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
还有,如果他是家主,已经对不遵军令的人杀鸡儆猴过了。后来再有人敢私藏战利品,他才不会只是打一百板子就了事了。
他会直接将那两人斩首以儆效尤!这才是真正的军令如山。
但因为谢氏就只是要苟住而已,这么做就显得过激了。
但以谢昭的性格,他其实不愿意把生死的主动权交到别人手里。就靠着上位者觉得不值得跟躲在坞堡里又没有野心的谢氏火拼么?
谢家又不是孔家,真的有不死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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