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住进秀才公家里,孩子的未来可就
来的是德高望重的长辈,顾亭远不好驳这个面子,加上看两个孩子收拾得干净整洁,眼神也清亮有神,便点了头:“叔公客气了。”
这两个孩子,一个岁,一个八岁。
年纪比安儿大,本来玩不到一块儿去,在村里也不怎么跟安儿玩的,但是此次来之前被家里叮嘱过了,知道要对安儿好一些,就着意讨好他。
顾亭远当机立断,让三个孩子住进了厢房。
“你们不会害怕吧?”他问三个孩子,主要是盯着自己儿子问。
安儿倒是不怕,但他舍不得跟母亲分开。只是,哪有他说话的份。
就这样,安儿搬出去住了。
当晚,顾亭远再也不听、不顾,拉着妻子一顿折腾。
他饿了太久,这一折腾就是半夜。
事后,他餍足地咂咂嘴,揽着妻子的香肩,只觉得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不,是神仙日子。
顾亭远收了二十个学生,学费可以抵房租,还能剩个生活费。但他记得妻子在府城的花销,知道这点钱不够,于是得空就接点活,帮人修补书籍,写诗卖画,为人题字,给别人家孩子取名等等。
他年轻俊秀,人又勤劳,待妻儿都很好,心里处处是这个家,韶音少不得待他好了一些。
顾亭远渐渐察觉到了,朝夕相处的人跟自己是否亲近,是客气地照顾他一下,还是发自内心地体贴他,是很容易就感觉到的,他愈发开怀,整日意气风发,透着一股神采飞扬。
往日的同窗见了,都觉得他过得好了。
“男人有出息,再厉害的女人都要服帖下来。”
他们都以为是顾亭远考秀才,又在县里租了房子,开了私塾,能够让家里过得好了,才换得母老虎温柔下来了。
顾亭远数次解释,众人嘴上信了,心里不以为然,还觉得他嘴硬。
转眼就过了年。
村里的两个孩子,顾亭远分别为他们取了名字,一个叫陈坚,一个叫陈毅。过年前被家里接回去了,过完年又送回来了,连带着还有米面肉干等,是孝敬先生的。
顾亭远觉着两个孩子有些聪慧底子,便想收下他们做儿子的臂膀,这样一来既还了村里恩情,儿子也有了伙伴。
这份情谊自然比其他学生来得深厚,因此节礼也更厚些。顾亭远倒没推辞,大不了以后饭食上多补贴两个孩子一些。
今年八月有乡试。提前三个月,顾亭远就叫学生们回去了,私塾也不开了。陈坚和陈毅除外,他们和安儿仍旧读书。
为了准备乡试,顾亭远也是下了苦功。
乡试要去省城考,临行前顾亭远再次问妻子:“当真不同我去?”
“不去不去。”韶音拒绝得很干脆。
路上颠簸不说,到了省城还要住客栈,若是订两间房,要心疼房费,若是订一间房,又要挤死了。
她不肯去,还收拾了大包小包,带安儿、陈坚、陈毅回了村里住。
顾亭远没办法,只得一个人踏上去省城的路。
八月底,顾亭远回来了。
他黑了一些,也瘦了几圈,但是眼睛锃亮。
进了自家小院,便一把抱住妻子,将她举了起来:“娘子,我举了!”
不等妻子回应,便将她放下来,又举高了儿子:“儿子,你爹举了!”
这时一家人还在村里,消息出来后,全村都轰动了!
都不用顾家出钱,十里八乡的富户主动热情地出银子摆宴席。
顾亭远如今也拿乔起来,人家再请他喝酒,他便不喝了。
他不喝,也不得罪人,人家还要把酒换成茶。
热闹了一个月,顾亭远便闭门谢客,闷在家里读书。
也不去县里了,就在村里,谁也不见,一心准备明年的春闱。有来访者,都被陈坚爹、陈毅爹给劝回去了,不让他们打扰举人老爷读书。
韶音担心他身体熬不住,每天早上会拉他起来,绕着村子跑一圈。
顾亭远误会成她更亲近他了,这才想方设法跟他单独相处,心里美滋滋。
但他读书归读书,家里的活计并不落下。该砍柴砍柴,该挑水挑水,该烧火烧火。
等到天寒些,他连家里的衣服都包圆了,不许妻子沾手。
韶音感慨他一片心意,便依样回报他。给他做衣服,做鞋,变着法儿烧菜给他吃。
为此,还问灰灰要了本菜谱,认真学了一番。
“你待他可真好!”到后来,灰灰都酸了。从前鼓动着她泡男主,现在却看男主不顺眼了,“你对别人都没这么好过!”
韶音不以为意:“别人也没他可爱啊。”
他心地纯挚,待家人是一心一意的好,她觉得他也应当获得同等的爱惜。
灰灰不说话了。
次年,春闱,殿试。顾亭远通通过了,甚至因为才貌禀性上佳,被点为探花。
至此,他的人生有了明显的转弯。
剧本上他已经在边关杀出凶名,立下一些功劳,有了小小的官名。而现在,他没有走武官的路子,他走了一直以来为此拼搏的臣路子。
他入了翰林院。
三年一考评,待到年后已是从五品的侍读学士。
在御前走动时,他的为人本分、做事机敏,很是博取了皇上的青睐。若无意外,日后晋升为学士、乃至进入内阁当是水到渠成的事。
但意外还是来了。
这一年,顾亭远二十岁。按照剧本上的走向,他此时已经跟女主成婚一年,被女主的善良、大度、温柔、满腹诗书打动。
但是被韶音一搅合,这事就没影儿了。顾亭远既不是将军,也没有被皇上赐婚,而女主沈雪蓉也走向了另外的处境。
她本是家境没落,寄人篱下,但手握重财。如果她嫁给有权有势的大将军,那么家财自然不会旁落。可惜没有,亲戚算计她的财产,并且要将她嫁给不像话的人。
她机警逃出,路上撞到了下衙买糕点的顾亭远。
顾亭远二十岁,安儿十一岁,而沈雪蓉十岁。在顾亭远眼里,这女孩就是一个晚辈。
他当时没有多想,扶起了她,便拎起点心准备回家。然而,沈雪蓉盯上了他。
她打听清楚他家里干净,是个清官,且是尊重妻子的清官,于是几次埋伏他,寻求他的帮助。
顾亭远第一次被她撞,没当回事。但是第二次、第三次遇见她,便机警起来了。
好日子过了几年,他愈发珍惜,回想起当年被妻子抓挠、撕打的日子,他果断拒绝。因此,每每离得丈远:“姑娘,你有冤情,可去衙门状告,我帮不得你。”
倘若是个男子,是个乞丐,是个苦命人,他虽然职位不当,但是禀性仁善,还是愿意帮一把的。只是这少女容貌姣好,又很年轻,他的年岁和阅历告诉他,想活得好好的就躲远点。
沈雪蓉在他这里得不到回应,便去一个赏花宴上堵了韶音。
“夫人,我是走投无路了。这家财,我已不看在眼里,便是即刻损失了去,我也不心疼。”她眼底含泪,有些恨意,“但我不想叫那些人得了去!”
“夫人,我愿将家财拱手相让,只求夫人予我一个容身之地。”她恳求道。
韶音:“……”
是了,女主虽然精明能干,但那是被赐婚,嫁入将军府之后。在那之前,她一直苟着。
寄人篱下了多少年,她就苟了多少年。
她并没有剧本上描写的所向披靡、无往不利。有了赐婚圣旨,有了将军夫人的身份,有了将军的庇佑,她有了底气,才大绽光华。
“你当真不在乎钱财?”她问。
沈雪蓉眼有痛色,但却坚定地道:“是!”
这是父母留给她的傍身之物,可是只带给了她无穷无尽的麻烦和算计。
“你捐出去好了。”韶音便给她出了个主意,“如今边关战事吃紧,将士军粮不足,户部天天为军饷发愁。倘若你捐了出去,解了燃眉之急”
后面的,她没有说,但沈雪蓉想来应该懂。
巨额银两捐出去,谁还能打她的主意?她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了,不会再有人多看她一眼。
而她立下功劳,朝堂必然有封赏,说不定封她一个县主当当。
“这……”沈雪蓉犹豫起来。
她原本也想过,将银子捐出去做善事,然后投入庙宇之,求个清静。
只是,那样青灯古佛的日子未免太无趣,她是风华正茂的小姑娘,不愿意终生侍奉佛祖。
因此,她的来意是求顾家庇护。
顾亭远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官,但他是御前走动的,等闲官员不会得罪他。求了他的庇护,沈雪蓉就安全了。
至于家财,顾亭远是个清廉的,不会生出贪婪之意,她多半还能保存住。
她会借着这份庇护,慢慢寻如意郎君,日后顺利出嫁,她会拿出两成家财答谢顾家夫妇。
这是最好的打算。
“主意我是给你出了。用不用,看你了。”韶音说完,绕过她往远处去了。
小姑娘的心思,她未必没看出来。
她说话的技巧并不巧妙,韶音可以说是一瞬间就猜到了。
那是不行的。
她就算相信小姑娘的人品,可是剧情的伟力很让人信不过。真的将小姑娘接进府里,且不说顾亭远因此惹的麻烦,单单是朝夕相处会发生什么,就让人心里没数。
过了几日,京掀起风暴。
有个姓沈的孤女,捐了百万家资,报效朝廷。皇上大为感动,让皇后认她为义女,封她做了公主。
此后,又有富豪捐款,都得到了圣旨封赏。但他们捐得没有沈雪蓉多,获得的嘉奖也不如沈雪蓉就是了。
顾亭远往常回到家后,很喜欢跟妻子说些外头的事,但沈雪蓉曾几次堵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他绝口不提。
韶音笑笑,反倒提起来:“……军饷应当宽裕些了吧?”
从她开口,顾亭远就紧张得绷起身体。妻子如今不打他骂他了,但他比从前更怕她生气。
也不需别的,她少看他一眼,少跟他说一句话,晚上睡觉不让他抱,就够他难受好几天了。
好在她似乎不知道此事,顾亭远心里松了口气,答说起来:“宽裕多了,当时沈氏女捐银,皇上高兴极了,连连大笑,一扫近日来的愁闷,跟前伺候的都松了口气。”
两人不约而同避过沈雪蓉不提。
说了些家国大事,又说朝大臣的八卦,以及孩子们间的趣事琐事。
不相干的事,提它做什么?
谁也没往心里去。而沈雪蓉被赐婚给边关一个颇有威名的军官,嫁去了边关,这事就更与他们不相干了。
顾亭远这几年有点小心思,他想跟妻子再生个女儿,如此儿女双全,当是个好字。
哪怕知道妻子生产时会很受罪,他的眼前仍旧常常浮现出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的模样。
直到国子监读书的儿子放假回家,一整日缠着他母亲,牛皮糖似的粘着人,顾亭远黑了脸,彻底打消了心思。
他想起儿子小时候,那般粘着妻子。若是再生个孩子,不论男女,以妻子宠孩子的脾气,少不得好几年的工夫,她眼里看不见他。
罢了。
顾亭远觉得现在就很好,儿子在外读书,一个月回来三日,他和妻子两人过日子,她眼里愈发只有他一个,做点什么都会想着他。
这样就很好了,顾亭远非常知足。
所幸他没有开口,以后也不必开了。
这日下衙后,他去顺福酒楼买了妻子爱吃的酥肉丸子,面含笑意地往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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