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眨了眨眼,“再等个一两年也不着急,现在才到哪里。”

赫尔斯也会有些担心,“你就不怕万一哪一天,忽如其来的一夜之间一切就不一样了?”

“这一天的确会到来,但是最后知道消息的是普通民众,坦白来说赫尔斯,我会比他们早一步知道消息,在此之前我已经把这栋大楼出手了。”

阮文从大厦里出来,她仰头看着这栋高大的商业大厦,“赫尔斯,我希望到那一天,你也能及时收手。要知道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有了一百块就会惦记一千,有了一千就会念着一万。炒股不是吸毒,但也有瘾。”

赫尔斯还是第一次听阮文这么说,“你还是不看好?”

“不,我看好日本股市继续高歌猛进,可这些涌入进来的外资,归根结底不过是要割日本的羊毛,他们会在日股停留多久呢?赫尔斯,我知道你现在有钱,但是距离成为资本家还有很大的距离。鱼塘里小鱼吃虾米,可小鱼也会被大鱼吃,不是吗?”

阮文的这盆冷水让赫尔斯眉头皱着,“我会注意的。”

正当兴头上说这话的确有几分不合适,阮文笑了笑,“对了,我最近也没怎么跟丹尼尔联系,你们的马克升值也挺多,国内还好吗?”

赫尔斯低叹一声,“倒也还好,目前局势还算稳定,好歹没有学日本大藏省昏招降低利率。”

那样只会像是新鲜的血肉引来豺狼虎豹的觊觎。

西德政府控制住了局面。

要是说哪里没控制住,大概就是极小部分的领域被中国给抢了下来。

没错,他说的就是数控机床领域。

中国东北的数控机床在飞速发展,简直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协会背后有高校和研究所的技术支持,有整个协会内部的相互帮扶,这让协会里的机床厂短时间内就完成了技术架构的重建,有着完善的基础设施保障。

在能够保证品质的情况下,目前整个世界范围内,中国的数控机床是最为物美价廉的。

隔壁日本因为广场协议的缘故,制造业产业成本上升,再也不能维持早前的低价高质机设。

中国产品取而代之,不止抢占了美国市场,也向着欧洲市场进军。

不过这部分占比到底还算小,对西德而言不算太要紧。

起码没有像日本这样。

当然日本倒也没有坐以待毙,国内劳动力成本大幅度提高,原材料成本增加,那就转移产业到国外。

日本人的首选是东南亚的确,亚洲范围内也就那里更合适一些。

赫尔斯虽然现在主业是炒股,但对方方面面的消息也都了解一些,不然连炒股这件事都没办法做到极致。

阮文人在海外,对国内情况也清楚的很,“产业转移是个好主意,但有时候也得看自己选的地方合适不合适。”

和阮文往来这些年,赫尔斯对中国的了解不再只是来自报纸书籍以及父亲的一些回忆录,“他们在东南亚办厂怕是需要几年。”

“是啊。”

一两年怎么也免不了。

有这一两年的时间,国内的工业也能有发展空间。

阮文不知道日本还会不会将产业转移到国内,不过目前她也管不了这些事情,“对了,我头段时间又写了个故事,不再是茱莉亚小姐的大宇宙,你回头有时间看看点评一下。”

这让赫尔斯恍惚了下,“你竟然还有时间。”

“忙里偷闲,时间总是能够挤出来一些,只不过好与不好我就说不好了。”

赫尔斯笑着摇头,“你真不打算回去一趟?”

阮文收回目光,一直仰着脖子也累啊。

“不回了。”

她还是一鼓作气搞定这些事情再说吧。

现在回去,给了谢元元小朋友希望又让她失望,那可是太残忍不过了。

“你要是有空,周末的时候可以去帮我回去看一眼。”

赫尔斯腹诽,他去看有什么用?

她的先生期待的是她本人,而并非自己好吗?

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是希望自家妈妈回来,陪她过生日玩耍。

只不过这些话都能触动阮文心底最纤细的那根弦,赫尔斯到底还是没有说。

“那我送你去机场。”

阮文的行程很紧张,马上就要回去。

从东京回到纽约,阮文从停车场拿了车往波士顿去。

长途飞行辛苦,她车子刚开出停车场就停了下来。

阮文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乘坐大巴车前往波士顿。

她怕自己疲劳驾驶,发生交通事故。

性命就这么一条,自然得十分小心才是。

至于车子,则是安排租车公司的人送了过来。

寒假期间依旧留守在学校的德里克十分诧异,“你的车子怎么了?”

“累了懒得开,让人送过来,怎么有问题?”

人是昨天回来的,今天车子才到。

德里克上下打量了眼阮文,“乔伊,你有钱也不是这种花法吧?”

明明可以和租车公司的人一起来啊,这样更省钱的好吗?

“我下次采纳你的意见。”

德里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压根就没听进去。

乔伊看似柔弱,但十分倔强,这一点倒是像极了教授。

实验室里就他们两个人,不说话似乎很尴尬,德里克简直是没话找话说,“你怎么没在外面多玩几天啊。”

较之于此前乔伊动不动就出去十天还要延长假期,这次寒假明明时间宽绰,怎么还这么赶时间似的回来?

“没什么好玩的,我想尽快把论文写完。”

想要顺利从麻省理工毕业,可不只是完成课程学习,写一篇毕业论文这么简单。

学术论文很是必要。

而且还不能太糊弄人,毕竟自己这也算是个留学生,出门在外代表的是当代中国大学生的素质与科学涵养。

德里克依旧不敢相信,“教授门下从来没有只读一年就毕业的学生。”

阮文闻言笑了起来,“那我应该荣幸,很快我就能创造历史了。”

德里克:“教授不会同意的!”

阮文笑了起来,“那要不我们打个赌?”

这般模样让德里克有些吃不准了,“我不跟你赌,赌博不是什么好事。”

阮文十分遗憾,做学术的人就是沉得住气。

瞧瞧英国的那位贵族,她稍稍说两句就沉不住气了呢。

“真遗憾,我本来还想春假的时候请你去拉斯维加斯玩呢。”

德里克登时两眼放光,“真的假的?”

去拉斯维加斯?

阮文:“你不是不喜欢赌吗?”

大师兄一脸正色道:“我只是想要去看看热闹而已。”

谁不喜欢热闹呢,尤其是那些自己不曾见识过的热闹所在。

阮文笑眯着眼,“那可惜了,这个计划我取消了。”

这让德里克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乔伊,你不是要发论文吗,需要我帮忙吗?虽然我和你的研究领域不重合,但也算了解。”

毕竟这两者都需要对电脑熟悉,程序代码什么的都必须了解。

阮文耸了耸肩膀,“不用,我已经写得差不多了。”

“怎么可能?”

德里克有些不太相信,她明明今天早晨才来到实验室,怎么可能这么快?

阮文把论文初稿打印出来,递给了德里克,“瞧瞧看。”

这是一篇关于美国数控机床产业现状的研究。

着重分析了日本廉价机床对美国机床自动化领域的影响。

“这些数据你哪来的?”

德里克有些意外,他原本还以为乔伊写得会是关于一些编程的文章,毕竟她在程序代码这一领域很有天赋。

或者是关于机床零部件精细度的一些专业的研究,前段时间乔伊一直在跟乔讨论这个问题。

又或者是关于机床的故障维修之类的文章,毕竟她的动手能力很强,之前自己特意藏起了几个零部件,都被乔伊找出问题所在。

可是并没有。

乔伊写的,是一篇综述性的论文。

这种文章向来吃力不讨好,一方面是数据太难找,另一方面没什么技术含量很容易被杂志社给毙掉。

德里克想,如果早知道乔伊的论文竟然会写这么一篇文章,或许自己之前就会阻拦她。

当然,现在也不迟。

论文一蹴而就容易,但想要过审可不是得再修来修去?

修论文远比写论文要麻烦的多。

现在,乔伊可以节省这个时间了。

“你这篇论文很难发。”

阮文点了点头,“可我不这么认为。”

她的话让德里克皱起了眉头,“我不知道你还要做什么,但是乔伊这篇论文别的不说,单是数据这一块你就很难过关,那些审稿人对数据最是严苛。”

实验数据作假要不得,而这些宏观的大数据更是不能马虎。

要是存在弄虚作假,往后就跟这个杂志社无缘了。

这些杂志社又都同气连枝

“你怎么知道这些数据是假的?”

德里克下意识地回答,“不是假的难道还是真的不成?你怎么可能拿得到这些数据。”

阮文把论文稿拿了回来,“为什么不能?师兄你这就有些小瞧人了。”

她怎么可能学术造假呢?

不过这篇论文,早两年投稿发不出去很正常,可现在嘛

阮文笑了笑,正是时候。

甚至于一直让德里克烦恼的修改论文稿的问题阮文都没放在心上,她直接用电子邮件把这论文发了出去。

伴随着家庭电脑的出现,电子邮件也风靡起来。

不过现在看邮件很费劲,因为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往外蹦。

目前的投稿多是以信件为主,但阮文还是选择用电子稿。

使用电子稿的少,所以审稿者能够更快看到,不是吗?

德里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明天要忙什么?”

“还有几篇论文要写,争取寒假里完成这些论文。”

除了这个,还有她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

开学后,阮文要提交开题报告,为自己的毕业做准备。

反正她最近也没什么事,干脆趁热打铁把毕业论文搞出来是正经。

德里克是真的傻了眼,“乔伊,你有告诉教授吗?我是说你打算提前毕业这件事。”

研究生挂在导师名下,从导师的团队里学习到新知识,自然也要投桃报李的予以回报。

两个学年的课程,就是为了有时间做研究,回报导师。

学术界素来注重传承,往好听了说那是感人肺腑的师徒情,说难听点可不就是学阀嘛。

师生传承不止是读书时候的事情,毕业后也会有多多少少的联系。

曾经中国的科考推翻了世家,让寒门子弟出入朝堂。

但寒门子弟因为同窗、师承甚至地域再度成为了新的“世家”。

旧的制度被推翻,取而代之的屠龙勇士却也成为了恶龙。

这是数见不鲜的例子。

德里克并不是哲学家,也不是社会学家,他不会去分析这些背后的含义,但他知道,依照教授的秉性,并不会让乔伊“提前毕业”。

但德里克还有件事不知道,如果有可能,杰拉德教授大概恨不得现在就能够送走阮文。

这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究竟什么时间会被引爆,但的确不怎么安全。

德里克不知情,所以让他紧张去吧。

德里克很快又意识到了一件事,“乔伊,你投稿的时候,用的不是你的名字吗?”

阮文笑了笑,“你们不是怀疑我是阮文吗?”

德里克连忙否认,“哪有,都是他们在胡说八道,你要是阮文何必来读书?”

尽管德里克不想参与到那些小道消息的传播中去,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知道了关于那位中国女商人的光荣事迹,她低价入手的那栋商业大厦如今价格翻了两倍,那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有这样的本事,哪还用再读书?

专职炒楼炒股票不好吗?

毕竟大部分人的终极目的,都是为了实现财务自由。

倒是极少数的一部分,有着纯粹的学术追求。

可那位“阮文”是一个生意人,生意人要什么学术追求呢?

所以,哪怕是阮文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就是阮文”,德里克也只是哈哈大笑,觉得这位师妹在开玩笑。

“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吗?”

三岁的孩子很好哄骗吗?

这人还不如她家元元聪明呢。

不过元元都已经过了四周岁的生日,再也不是两三岁的小孩了。

想到女儿,阮文心头有微微的酸涩,她打算今天早些回去,跟谢蓟生和女儿打电话。

只不过阮文这电话打得不是很巧。

谢蓟生并不在家。

电话打到陈主任那里,阮文这才知道,当初接生谢蓟生的医生不太好,谢蓟生带着女儿去了蓟州。

她迎他来到这世间。

他送她离开这红尘。

素来信奉事在人为的阮文这次却蓦然间有了几分宿命感。

将来她离开这人世间时,又是谁送她离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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