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是犒劳自己好了。

隔壁房间,科勒看着书,却又有些看不下去。

乔伊到底在跟珍妮说些什么?

为什么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这两个女人笑起来的时候,声音好像有些古怪。

好不容易等到珍妮回来,科勒看着抱着一堆衣服的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些都是乔伊送你的?”

“她说她穿不了,让我帮她解决掉。”

科勒看不太出来,这有什么穿得了穿不了的,实在搞不懂这些女人。

阮文的房间门从里面锁着。

她把剩余几件礼服收拾好,重新挂到衣柜里,这才不紧不慢地来到电脑桌旁。

拉开抽屉,里面放着的是写了有三分之一篇幅的小说稿子。

她的这两个舍友倒是不错,只不过总有些人对她充满了好奇。

好在除了这些书稿,她这房间里也没什么太奇怪的东西。

阮文把书稿拿出来,整理好正要放到抽屉里,她忽的又觉得放抽屉里反倒是太容易惹人眼。

思考了瞬间,书稿和之前那些一并打印出来的论文资料放在一起。

晦涩的论文足够劝退很多人。

想来这下子应该没几个人对这玩意感兴趣了吧?

十月份的时候,程佳宁回国一趟。

工作的缘故,她先去了边疆。

李教授瞧着打扮的时髦洋气的小姑娘,“也不知道阮文这次回国后,会不会跟你似的。”

打扮的跟洋娃娃似的。

程佳宁躺着小羊毛卷,从头到脚都是设计师精心设计的造型。

她这次又是从首都搭乘飞机赶过来的,这美美的造型保持的非常好,一下子成了最夺目亮眼的那个。

程佳宁十分震惊,“她一次都没回来过吗?”

她知道阮文去美国读书了,自己也去过哈佛嘛,但读书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阮文这么认真的吗?

李教授摘了朵棉花。

那是一朵豆沙绿色的棉花。

颜色有些暗淡。

“你看着颜色怎么样?”

程佳宁这才发现,她还以为这棉花还没吐絮呢。

“竟然真的成了?”

这颜色虽然暗了些不够鲜亮,但是现在欧美都在追求纯天然的质感。

天然色本身就是一种概念。

如果真的能宣传好,这将是一个很大的卖点,她几乎能够想象得到,那些设计师们发疯了的模样。

“只有这一种颜色吗?”

李教授指了指远处,“现在只有棕色和绿色这两种,我们培育的其他颜色失败了。”

“有这两种就已经很厉害了!”

程佳宁觉得科学真是一种很厉害的存在,简直是出神入化般的存在。

李教授其实不太明白,“这种颜色,能行吗?”

他当时问了句阮文,然后种了好多。

也不知道能不能有销路。

“您老这话说的,肯定能行啊,时尚这一块我比您懂行。”

程佳宁之前对时尚的了解仅限于对珠宝首饰和高定成衣的片面了解,如今在欧洲待得时间长了,和那些设计师、名媛们打交道,对时尚这一行算是摸了个透彻明白。

“阮文有句话说的很多,那些欧洲人美国人会花很多钱来维持所谓的原生态,比如说非洲那边。他们骨子里就十分的矫情,你让他们去过上一年半载的原生态生活,那能把人给逼死。”

李教授哈哈一笑,“倒也是。”

这种何不食肉糜他也不是没见过。

只不过距离欧美人太远,他很长时间都是跟土地跟植物打交道,都忘了这群人到底什么样的德行。

实话难听,但到底是实话。

两人闲聊着,程佳宁又忍不住问了句,“阮文也没跟您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反正她跟阮文聊得时候,阮文一直都没说。

李教授看着大片的棉田,等到明年这棉田又能扩大一倍。

曾经的边疆垦荒只能用力和铁锹,如今有了机器快多了。

曾经的边疆种植得靠人一颗颗种子丢下去,如今有机器播种。

他见证着这块土地的变化,甚至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来改变这块土地,让它变得绚烂多彩起来。

“该回来的时候,她自然就回来了。”

程佳宁觉得老头这话说的有点神神叨叨的,她刚想要说什么,忽的听到这么一句,“孩子,将来要是我死了,就把我火化了,洒在这片土地上吧。”

这话让程佳宁毛骨悚然,她不是多么体贴的人,曾经的体贴也不过是为了在她爸手底下讨生存,可这一刻,程家小姐很是认真地劝说,“您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做什么?等你老了就知道,这身体里面的零件差不多都坏了,你说机器坏了还有可以替换的零部件,人的器官坏了拿什么替换?人的寿命都是有数的,我不强求。”

他活了这把年纪,到了这岁数还能在这里发挥余热,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边疆的农研所在阮文的资助,他的督办下建了起来,现在里面有八个研究员,还有几个来这边实习的农学院大学生,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壮大。

即便自己这个老头走了,也不怕。

李教授想明白了,他无所畏惧。

可程佳宁不行啊。

她当天就想法子给阮文打了电话,“你说这老头是咋了,我都不敢说什么?”

程佳宁也没想到,自己再联系阮文,竟然是为了一个老头。

她和李教授的确有交集,可两人之间的交集着实不算多。

阮文笑了笑,“就是老头年纪大了,爱胡思乱想呗,你顺着他的话说就行,要不就去问问其他人,看他最近是嘴馋了还是想喝酒了?”

程佳宁觉得阮文这有点太漠然,“你真不怕老头哪天就没了?”

李教授可不年轻了。

眼看着就要七十岁了。

这几年在边疆呆着,人都憔悴了很多。

说没可能真就没了。

“真要是没了的话,那就让贾团长按照老头的想法来操持后事。”

阮文声音低低的,“将来我要是死了,就把我的骨灰埋在一棵大树下,当花肥就挺好。”

程佳宁:“”咱还年轻,能别说死呀活呀的事情不?

听着怪瘆人的。

她还是跟阮文说起了那些彩色棉花的事情,“这些彩棉颜色稍微淡了些,不过我弄了好多去洗涤,的确不褪色。”

这多少涉及到阮文的专业知识,“这是天然色素,你说的那个豆绿色遇到酸怕是会出现化学反应,所以这种洗涤一般需要用比较温和的洗涤剂。”

“啊,这么麻烦吗?”

阮文轻笑了下,“也没有那么复杂,这种纯天然的彩色棉纤维,你知道用在什么地方最合适吗?”

程佳宁略做思忖,“你的意思是内衣?”

天然不含添加,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对,女性内衣,尤其是内裤,还有一个嘛。”阮文笑了笑,“除了女性内衣,最需要的就是婴儿。”

程佳宁反应过来,“对对对,小孩子的皮肤娇嫩,要是对化学颜料过敏的话那会很糟糕,白色的又难看,彩棉最好!”

颜色淡了些,但是安全啊。

阮文换了个手拿电话,“嗯,所以你把营销的重点放在婴孩身上,最适合婴孩的天然棉纤维。”

怎么营销边疆的长绒棉,程佳宁早就有了一套,如今对欧洲人了解更多,针对他们的痛点再做营销简直小意思。

“我知道了,回头我写个方案,你看看有哪里不合适。”

阮文倒也没拒绝,程佳宁如今的确能够独当一面,但有时候也需要一个外人给她把把关。

时间不早了,阮文还要去上课,就没再跟程佳宁继续聊下去。

研究生两年学制,某种意义上来说,在美国读硕士学不到什么内容,起码想要在学术上有所成那还得继续读下去。

毕竟第一年以课程为主,第二年面临着工作毕业的问题,又有几个人能潜心研究学术呢?

开学后的阮文更为忙碌,加上她给自己安排的个别课程学习,几乎把自己白天的时间排得满满的。

这个课程表让德里克相当无语,你好歹也来实验室冒个泡啊。

不然这算什么回事呢?

没正式入学前那么积极,怎么成了教授的学生后反而变得懈怠起来。

他正想着,忽然间听到熟悉的声音。

德里克登时严肃起来,看到来视察他们工作情况的教授,连忙把最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汇报。

“乔伊之前很积极的,不过开学后课程有点多,所以我让她先忙着做课程。”

到底是吃了人好几顿饭,德里克到底还是没有说实话,更没敢说乔伊打算提前一年毕业这件事。

他怕教授知道后会发飙。

“这些都是她要学的课程?”

德里克点了点头,看着那个尤为刺目的艺术与设计,他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干,“是,她说自己审美太肤浅,想要去熏陶一下自己的艺术细胞。”

杰拉德教授轻声哂笑,“她以为自己是火腿吗?”

教授竟然在开玩笑?

德里克傻眼了,他一贯看到的教授都是严肃认真模样,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活泼的一面。

“那回头我找她让她去您办公室一趟?”

“不用,让她忙去吧。”

他只是拿到赞助经费,帮着把人安排到学校里进行学习,至于能否毕业就看她自己的本事。

杰拉德教授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带这个学生,“我前些天去斯坦福那边进行学术会议,他们对智能机器人的研究进程略快一些,这些天应该会有相关的文章发表,你关注下。”

身处高等学府的顶尖研究者们,所研究的内容自然是那些最前沿的。

在芯片和计算机技术发展的驱动下,智能机器人的发展前景一片大好。

只是这片领域,如今依旧是迷雾漫漫,看不清这冰山一角究竟有多大。

杰拉德教授看着年轻的学生,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己的一位老朋友。

他并不认同对智能化机器人的研究,反倒是专精于材料学,只是这位老朋友却“自杀”了。

“问问乔伊有没有时间,她要是有时间的话,去找我一下。”

德里克不知道教授为什么忽然间改变了主意,他想了想忍不住问了句,“教授,乔伊的真实姓名是什么,您知道吗?”

杰拉德教授皱了皱眉,“怎么了?”

“就最近管理学院那边在讨论一个收购案,他们的学生认为可能就是乔伊做的。”

那个收购案的当事人,是一个中国女人,一个叫阮文这个十分拗口的中国女商人。

杰拉德教授眉头皱的厉害,“这种事情,你们也能当真?”

被冷声训斥了的德里克心虚得很,目送教授离开,忍不住拍了拍胸口。

他很是认真的警告大家,“别再讨论这件事。”

不然真要是传到教授耳朵里,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杰拉德教授脚下有些快,他回到办公室里,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他当然找不到赫尔斯,如今的赫尔斯正在东京忙着炒股呢,压根不在纽约。

不过找不到赫尔斯,他能找到阮文。

尽管否定了德里克的说辞,但杰拉德教授知道,自己的学生就是那个中国女商人。

阮文正在认真的听课,她的手就没有停下来过,不停地在做笔记,仿佛漏下一点都罪恶滔天。

好不容易等课程结束,她拿着笔记本到了讲课的教授旁边,问起了自己的不解。

教授倒是很乐意为学生解答问题,“这个实验你可以试着自己做下,并不是很麻烦。”

“我有做过这个实验,通过控制时间变量可以得到不同的数据,我觉得在这个实验中,您应该赋予时间变量更高的权重。”

而不是把它当作一个普通变量来处理。

授课的教授看着学生递来的笔记本,上面写着一些实验数据,“你确定自己做过这个实验?”

“当然,从两小时后,实验反应会更加强烈,而且这还会温度、湿度都有关,如果在恒温条件下,得到的实验数据会更好看。”

学生与老师讨论了起来,其他学生看着独霸了教授的人,神色不免有些复杂。

这些人中大部分是与阮文一同入学的研究生,虽然不同教授名下的研究生,但课程安排相同。

几乎每个课程的教授都会被这个亚裔学生拉着讨论,让其他学生都没空再问。

她的问题又多又复杂,还有一些是他们听着都一知半解的,偏生每位教授、副教授和助教都很喜欢她的求知欲。

这让他们其他人怎么过呢?

杰拉德教授从学生那里知道了阮文最近疯狂学习请教问题的事情,他一度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依照阮文这节奏,她哪来的精力进行商业谈判呢?

可她在来美国之前,的确是一个生意人。

所以才格外的财大气粗,通过赫尔斯联系到自己,来麻省理工就读。

阮文要跟着授课的教授去实验室进行试验,出门后还在追着讨论的人压根没注意到自家老板正神色复杂的站在那里。

直到在实验室里得到了她提到的结果,阮文出来时这才看到等在那里的杰拉德教授。

教授的神色有些疲倦,正坐在那里思考问题。

阮文和自家老板接触不算太多,最近的一次接触就是新生开学后,她和其他几个新入学的学生被邀请共进晚餐。

不过即便是那会儿,杰拉德教授也没有多说什么话。

对她更没有高看一眼的意思。

如今在这里等着她,是不是太郑重了?

阮文正想着是假装没看见走出去呢,还是过去打声招呼

杰拉德教授蓦的睁开了眼睛,像是狙击枪上的瞄准镜,一下子就锁定了她的位置。

“我们谈谈。”

纸是包不住火的。

阮文对这件事早有预感,但这并不妨碍她尽可能的来拖延大家知道真相的时间。

不然她的生活只怕会惊险刺激一些。

“去东京收购商业大厦的人是你,对吗?”

杰拉德教授还不到五十,正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龄。

有时间有精力还有足够的资本。

对上这位一位业内大佬,阮文倒也不怂,毕竟他们的业务范畴没什么交集,除了如今自己在这里读书以外。

阮文笑得坦诚,“没想到这点事都被您知道了。”

教授先生被这说辞惊着了,“什么叫这点事?乔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危险,说不定就会引起当局对你的调查!”

阮文当然知道危险,“如果这件事在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不止您会被困扰,就连我的人身安全可能都无法得到保障。”

尽管阮文只是在陈述事实,但杰拉德教授在这话里头隐隐听到了几分威胁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阮文依旧从容平静,“我只是觉得教授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比这般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强,我知道美国喜欢长臂管辖,不过胳膊伸得再长也不能管我在东京购置不动产吧?”

她又不是靠着一腔热血来做这事。

既然做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杰拉德教授看着这个比她女儿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姑娘,“你怎么知道不可能?那要是万一呢,你哥哥的导师怎么死的,难道你不知道?”

提到那位背负着自杀罪名的教授,杰拉德教授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阮文愣了下,看来大家都知道布朗教授死得冤枉。

她声音也低了几分,“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我毕竟不是美国人,我也从不曾逃税漏税,而且我的国家也会保护我。”

她没有移民美国。

她也并没有威胁到美国的国家安全。

即便赫尔斯,他对美国的报复也不过是趁着日元疯狂升值,去赚日本人的钱而已,在这个美国儿子头上踩一脚。

阮文做的很小心。

何况她相信,倘若真的有什么情况,安插在这里的同志会保护她,带着她离开。

美国有很多布朗教授,可是对于遥远的东方,能够创造大额经济财富的阮文,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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