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看着僵硬扯开话题的人,“我后天就要离开,下次有机会再说。”

英国人面带喜色,“这么说,你是答应和我约会了?”

阮文:

她竟然没太能弄明白英国人的脑回路究竟是几道弯。

“当然,毕竟我还等着二十年后找布兰特先生要账呢。”

盖伊布兰特低声一叹,“乔伊,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无情呢?何况最后的赢家不一定会是你。”

“当然会是我,而且只能是我,布兰特先生倒不如好好想想,到时候你真的舍得任我开口吗?”

虽然,阮文也没想好要什么合适。

但人争一口气嘛。

“我说了,只要我有的,任你开口。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我。”

阮文嗤笑一声,“二十年后的你垂垂老矣,我选择给你养老送终吗?”

布兰特:“”似乎这么说也没错。

英国人的到来倒是让阮文有意外收获,原因倒也简单。

哪都不缺乏溜须拍马的,盖伊布兰特是贵族子弟,有的是想要巴结的。

知道阮文这是带着产品来参加博览会,一个英国商人从阮文这里下了订单。

三条数控机床生产线,约定的是明年四月份交货。

这意外收获让沈所长兴奋不已,有订单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万事开头难,这个天上掉下来的订单让沈所长很郑重,签约的时候都搞的大张旗鼓。

阮文看着面色复杂的盖伊布兰特,很是幸灾乐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开点。”

如果可以,英国人很想要把来自毛熊家的产品推荐给自己的同胞。

可惜他不能。

到最后,可不是便宜她了吗?

“那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饭?”

阮文很是遗憾地摇头,“抱歉布兰特先生,我今天有约会。”

她还真不是骗人,阮文这次的确有约。

约会的对象是一个意大利人。

借助这次博览会的机会,阮文再度见到了曾经的投机分子,如今的意大利新贵安德烈。

安德烈穿着一身手工缝制的西装,尽管他身材不佳,但这身西装扬长避短,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随和。

“你是越来越漂亮了。”

阮文打趣了句,“你越来越胖了。”

安德烈苦笑不得,如今这个出身那不勒斯贫民窟的穷小子有钱有权,还成为了议员,很少会有人拿身材打趣他。

听惯了恭维的话,如今这打趣都变得不一样。

比那些腻歪的奉承让他更开心几分。

“听说你现在的生意越来越大了。”

阮文笑着摇头,“不过是跑腿的,我的生意也就那样。”

“那已经很厉害了。”安德烈特意请阮文吃饭,自然不是为了吹嘘彼此的生意王国,他想要再要几条生产线,“你知道的,母婴市场一个相当大的市场,纸尿裤在欧洲还挺畅销,我想直接在那不勒斯开设一个工厂,招纳贫民窟的人来这里工作,让他们有稳定的生活。”

他是贫民窟里出来的孩子,如今有了出息也想要回报那片养育了他的土地。

当然,安德烈忽然间的善心倒也不是太偶然,前段时间他出了车祸,险些丧命。

冥冥之中安德烈向上帝保证,如果自己能活下去,一定会回报自己的家乡父老。

他果然挺了过来。

意大利人也没立即行动,直到看到报纸新闻,他总觉得阮文在慕尼黑出现,就是为了提醒他,要记得向上帝的承诺。

“好啊,你有什么具体的要求,跟我说。”

省城的工厂,就有那么一条全套的纸尿裤自动化生产线。

这套工艺也算成熟,签下订单想必能刺激一下协会里的其他厂家,省得他们以为自己不过是在放炮。

安德烈这次的订单需求有点大,他想要搞一块大的地皮做工厂。

阮文当时也没觉得什么,等回到酒店,赫尔斯刚巧打电话过来问她大概什么时候过去时,她顺嘴提了一句安德烈的事情。

赫尔斯的声音里透着微微的嘲讽,“他想要这么多的生产线是因为想要从市政里要到足够的地皮,就必须要有足够数量的生产线。”

斯拉夫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如今是意大利的贵族,而贵族做的最多的事情,我想你应该知道。”

土地兼并。

以多种形式来达到这一最终目的的土地兼并。

阮文没想到,安德烈原来另有目的。

“阮文,资本家的良心是狼心狗肺,你怎么能指望他们真的发善心?”

所谓的善心背后所隐藏着的,其实不过是利益罢了。

“不过你既然想要出口那些数控机床,找他合作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现在路子很广,还挺吃得开,比你在香港的那个代理人方便多了。”

香港人再怎么有钱,却也长着一副亚洲面孔,压根不为欧洲主流所接纳。

安德烈不一样,他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如今正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这么一层关系不加利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阮文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会劝我不要跟他狼狈为奸。”

“即便没有你也会有其他的人与他合作,与你合作起码你还会为那些工人考虑,我为什么要劝你呢?”

赫尔斯笑了起来,“好了阮文,你应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会过来,你知道的我已经等待这一天等待了很久。”

度日如年的等待,如今终于有了这一天。

赫尔斯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许多。

“越是近在眼前就越应该沉得住气。”

赫尔斯对这般说教倒是没什么抵触,他轻声呢喃,“我知道,我知道的。”

只是他能做什么呢?

期待美国再度经历曾经的大萧条?

期待每个黑色星期五的到来?

又或者投桃报李的,找一个杀手去刺杀他们的几个要员?

面对这么个庞大的国家机器,赫尔斯发现自己能做的实在有限。

他也只能嘲讽一句已经和他渐行渐远的安德烈,催促阮文赶紧去美国,让他在新的事业中凝聚精力。

起码不必像现在这样,要借助酒精让自己入睡。

抵达美国正好是感恩节的前一天。

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火鸡的味道。

阮文看着比之前越发消瘦的赫尔斯,她拧了下眉头,“你身体不好吗?”

“能吃能睡,我觉得还不错?”斯拉夫人接过了行李箱,“我在曼哈顿那边给你租下了一间公寓,至于你说的学校,你想要申请去哪个学校?”

阮文这次毕竟是打着读书的名义来的美国,“还是去麻省理工吧,你知道的我是工科出身。”

“知道。”赫尔斯笑了起来,“那明天我帮你联系一位教授。”

波士顿距离纽约还算近,而且航班比较密集,去那边读书总比去南方要好的多。

而且同在美国,有些事情处理起来也会方便的多。

“对了你的书稿怎么样了?”

赫尔斯还是催促了起来。

作为一个侦探小说家,阮文实在拖稿严重,市面上已经出现了大侦探朱莉小姐、米娅小姐,而阮文迟迟没有交给他新的手稿。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急什么,我现在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若是嫌我拖稿,那就把我锁在书房里,写不出书稿来不准吃东西。”

“饥饿并不会让人产生创作欲,反倒是会让你的大脑停止运行,我或许应该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这样你兴许会有些愧疚,能够如期交给我稿子。”

苍天知道,他早已经不敢再奢望阮文能提前给他交稿,不拖延就是最大的幸事。

“那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办法行不通。”

阮文坐在车上,不得不承认一分价钱一分货,她的捷达小轿车就没有赫尔斯的车子舒坦。

“你想要辆新车还是什么?”

“随便买个二手的,能开就行。”阮文对车子要求没那么高,不过在美国拥有一辆小轿车倒是十分必要的事情。

“对了,詹妮刘易斯那里怎么样了?”

“已经交给了我几篇稿子,但我都不是很满意,让她重写了。”

赫尔斯都不满意的稿件,他不觉得阮文会喜欢。

阮文叹了口气,“回头我看看吧。”

其实她倒是有腹稿,但没有数据支撑,稿子看起来没那么有说服力。

或许她可以借用詹妮刘易斯的数据,合力完成这么一篇稿件。

赫尔斯在曼哈顿有住处,他居住的公寓就在阮文的隔壁。

不过这是他之前买下来的产业,毕竟在美股厮混了一段时间,总是得留下一些证据不是?

阮文看着斯拉夫人送来的稿件,眉头逐渐拧成了一团。

“这些数据,是她调查的吗?能够保证真实性吗?”

赫尔斯倒是也有过怀疑,但詹妮刘易斯一再保证绝对没问题。

“有什么不对?”

不对的地方多了去了。

阮文一一指出,这让赫尔斯有些汗颜,“我去给她打电话!”

“不用,三条腿的少,会写文章的记者可没那么稀罕,你再去联系一位好了,实在不行投匿名稿件。”

她亲自操刀这篇文章。

赫尔斯倒也并不反对,毕竟阮文的文字如何,他体会颇深。

来到美国的第二天,阮文并没有吃到感恩节的火鸡,相反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写出了这么一篇初稿。

吃的却不过是赫尔斯早晨送来的法棍。

很不好吃。

来到纽约的第一天,阮文就想念谢蓟生。

他做的肉丝炒蒜薹,他炖的鲫鱼豆腐汤,甚至于她开始想念谢蓟生炖的小米粥。

可惜现在,一样都吃不到。

阮文啃了口不太美味的法棍,打算出去找点吃的。

这个公寓的安保措施相当严格,大概是楼下的安保人员换了班,新上岗的人看到阮文时多看了几眼,毕竟在这么一栋高档公寓里看到亚裔面孔的确相当稀奇。

尤其是一个亚洲女人。

阮文在楼下的法国餐厅吃了点东西,她的胃口不是很好,觉得那鹅肝带着股怪味。

可惜法国人并不过感恩节,阮文到底没有吃到节日的食物火鸡,这让她深以为憾。

回公寓时,阮文遇到了麻烦。

值班的保安不让她进。

阮文倒是平静,“那麻烦请我的朋友下来接我好吗?”

种族歧视在哪里都有,而在美国,肤色歧视大行其道,黄种人无疑是食物链的最低端。

他们甚至还会被黑人歧视,谁让他们不会反抗呢?

保安才不听阮文说,推搡着要把阮文赶出去,而那肥大的手也不安分的往阮文胸前摸去。

阮文本来并没有想惹事,毕竟出门在外一些小麻烦能避免还是尽可能的避免,万一遇到了神经病发狂怎么办?

但这摆明了要吃她豆腐的人

真当她是肉包子吗?

阮文握住那保安的手,咔嚓一声让他大叫起来。

感恩节的晚上,赫尔斯在和朋友约会时,被请到了警局。

阮文就坐在那里,挺直了腰背。不远处还有公寓的物业经理,正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

警员看到赫尔斯,忍不住的抱怨,“她竟然用枪威胁人。”

赫尔斯倒是神色平静,“她还用枪杀过人,你应该庆幸今天是感恩节,不然就有人去找上帝报到了。”

警员:“”

他妈的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赫尔斯打量了下阮文,“你还好吗?”

阮文相当坦诚,“不好,来到也才一天,我就被请到了警局,你要是再不来,只怕我需要打电话到大使馆寻求帮助了。”

其实阮文也没那么糟糕就是了,种族歧视并不稀罕,黄种人作为这个大熔炉里的最底层,一贯都是被欺负的。

如今敢反抗,倒是稀奇。

阮文没想找大使馆,毕竟他们不可能帮她出气。

外交嘛,以和为贵。

赫尔斯没想到阮文还发起了脾气,“是我的错。”

他今天约了人,也没想到阮文会出门,更没想到会被公寓楼的保安刁难。

“那你要怎么处理?”

“怎么提要求都可以?”

瞬时间,赫尔斯觉得他给自己挖了个坑。

“我不太想遇到这位先生。”

阮文说的很直白,她目光越过赫尔斯,落在了公寓楼的物业经理身上。

这人已经来了好一段时间,不过阮文拒绝协商,一直在坚持等赫尔斯过来。

这个要求让赫尔斯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明白,阮文这是在杀鸡给猴看。

住在曼哈顿,尤其是这么一栋高级公寓里,不免会被左右打量。

就像是今天,她回去被一个保安拦在外面一样,或许过些天,会有更过分的事情出现。

如何把这个潜藏的危机化解?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暴脾气一把,让所有人都不敢招惹她。

起码,物业的人不敢在招惹她。

她是付了钱的,是享受物业提供的服务,而不是被白人保安歧视。

赫尔斯看向物业经理,“这是我们提出的要求。”

经理有些迟疑,“先生,杰克还有前妻孩子要养,他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那我只好请律师来处理这件事。”

赫尔斯态度坚决,“希望您能做好准备。”

公寓方面到底是开除了那个保安。

甚至于物业经理回去后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找住在二十六楼那个亚裔小姐的麻烦。

谁都不清楚她的来历,但没人想失去工作。

美国国内的通货膨胀日趋严重,失业率也不断攀升,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失去工作的痛苦。

与之同时,赫尔斯送阮文回去。

“如果那个人选择报复你呢?”

“你以为我以和为贵他就会善罢甘休?”阮文冷冷一笑,“他只会觉得我好欺负,下次说不定尾随我登堂入室强奸我呢。赫尔斯,他不过是一个保安而已,就因为我是亚裔,是黄种人所以就敢把我拦在大门外。想要他们对我恭敬,那只有一个办法,把我的拳头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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