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柏一走,王家不似先前那么拘束。
吵架的也不躲着藏着了,殷勤的人懒散起来,话多的人恢复了本性,小孩子的哭闹一声高过一声,街坊邻居不嫌事大,纷纷凑上来看热闹。
一时间,王家小院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王弥和小冬琴两人把堂屋里碗筷收拾好,端到井边刷洗,完全没有要掺和的意思。
“大姑姑,我好想你啊……”小冬琴胖乎乎的小手冻得发红。
王弥笑道:“大姑姑也想你,这几天在家有没有乖?”
小冬琴坐在井边的土墩上,晃着小脚丫,认真地点头:“我很乖,都没有被爹爹打过呢。”
“那就好,你要乖乖的,别让大姑姑担心,知道吗?”王弥把手伸到小冬琴面前:“来,替大姑姑把袖子卷上去。”
小冬琴从土墩上跳下来,把手里的糖塞进嘴里,替她卷着袖子:“大姑姑的衣裳真好看……”
王弥问她:“你要是喜欢,下次等大姑姑挣了钱,也给你买,好不好?”
袖子卷好了,小冬琴肉乎乎的脸笑开了花:“我想要和大姑姑一样好看的衣裳!”
“好好好,给你买。”冬天的冷水刷碗有些困难,王弥的手冻得发红,但她毫不在意,做惯了这些事,倒也不觉得难受。
“但是你要听爹爹的话知不知道?若不听话被爹爹打了,大姑姑会难过的。”王弥说。
“知道啦!”小冬琴歪着头看王弥的脸:“大姑姑,我发现你比以前好看多了。”
王弥笑道:“不是我好看,是这衣服好看。”
“不是这样的!”小冬琴认真地说:“大姑姑的脸比以前白,而且变得爱笑了,大姑姑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了,可你以前都不怎么爱笑的。”
王弥认真回想了一下,以前没嫁人的时候,天天围着田间牛羊转,回到家又忙着煮饭打扫,做不完的活,哪有心情笑?
“那以后,大姑姑一定多笑笑。”王弥笑起来时,嘴角有浅浅的梨涡,十分甜美。
“嗯!”小冬琴看着王弥刷碗,又说:“我听外面的人说,大姑夫可凶了,可是今天大姑夫还给我糖了呢,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凶。”
王弥刷碗的手顿了一下:“那你喜欢大姑夫吗?”
“喜欢!”小冬琴掰着手指头说:“小姑父不爱搭理我,二姑夫又总是拿我寻开心,只有大姑夫是真的对我好,我最喜欢大姑夫了!”
王弥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这傻丫头,别人一把糖就把她收买了。
“这么喜欢吃糖,下一次我也给你买。”王弥起身把洗碗水倒在泔水桶里。
小冬琴跟在她屁股后面,蹦蹦跳跳,伸着脖子说:“下次我不要桂花糖了,要冰糖葫芦!”
王弥笑着说:“好好好,下次大姑姑来看你,给你买三串糖葫芦。”
小冬琴欢呼雀跃:“那大姑姑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呀?”
王弥回到井边,一边打水,一边说道:“不会让你等很久,过两天我做些针线活,换了钱,就给你买衣裳买糖葫芦,好不好?”
“好!”小冬琴实在太高兴了,又问:“那我可以去大姑姑家玩吗?”
王弥愣了一下:“这次不行。”
小冬琴有些失落:“为什么呀?我还是想和大姑姑一起睡,就像以前那样,现在我一个人睡,夜里害怕。”
王弥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就是被惯的,我有你大的时候,早就一个人睡了。”
“大姑姑你骗人。”小冬琴嘟着嘴:“大姑姑小时候家里没有那么多床,都是三个人一起睡的。”
王弥想反驳,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
小时候家里确实没那么多床,都是她和二妹小妹挤在一张床上睡。
床不大,她总是半夜被挤到床下,夏天还好,天气不冷,总是能凑合。
可冬天就不行了,本就单薄的被褥被两个妹妹抢过去,她什么都没有,时常半夜冻得睡不着觉,就那么蜷缩着身子捱到天亮。
冬天的冷刺骨难耐,她忍受不了,索性不睡那张床了。
于是,从九岁开始,她就会等大家都睡着,然后悄悄去厨房,拿些干草垫着盖着,倒也不那么冷了。
十岁那年的那场大病,就是这么冻出来的。
即使到了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她那次得的是怪病,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不想说,也没有说的必要,就算说了,也没人会心疼,顶多说她一句傻,就没什么了。
王家小院里一直闹到傍晚,人才渐渐散去。
王弥把家里收拾打扫了一遍,又把菜做好端上桌,才往院子里喊:“吃饭了,赵大婶张大妈可要进来一起吃?”
“不用不用,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做饭了。”说着,几个看热闹的乡亲依依不舍地离开。
二嫂坐在院子里哭闹了整整一下午,怎么劝都不愿意回屋里。
二嫂家的儿子才三岁多,缩在二嫂怀里轻轻抽噎,呆呆的模样,十分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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