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弥不记得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身上还穿着嫁衣,右臂被压的发麻,头也昏昏沉沉,一时不知何时何地。

冬天的太阳过于温柔,安静地从窗檐照进来,照在烛台上,蜡烛燃尽,红妆依旧,人影孤单,萧瑟凄凉。

初冬的夜晚已有些凉意,王弥衣衫单薄坐了一夜,大概是染上了些风寒,只觉得头重脚轻,竟有些站不稳。

南香在门外敲门:“夫人醒了吗?”

“嗯……”王弥的声音温弱而沙哑。

南香听到回应,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套衣服,径直放在床边,说:“这是为夫人准备的衣服,今日楚先生和秦师父都在家,专程等着您和公子敬茶,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夫人先准备一下,公子稍后便回来。”

虽用了敬词,但姿态语气里透着傲慢,并没有把王弥放在眼里。

“嗯。”王弥揉了揉着额头,缓缓起身。

刚站起来,眼前一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像是要晕过去一般,缓了许久,才稍微好一些。

南香站在一旁,见她这般,生疏地问:“夫人可是身体不舒服?”

王弥清了清嗓子:“没事。”嗓音依然带着些许沙哑。

“那我先出去了,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说完,人已走到门口,转身便不见踪影。

大概是知道王弥新婚之夜被高柏丢下,所以高家的人对王弥的态度也不似先前那么热情。

王弥倒不在意这些,未嫁过来时,她便是这样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角色,习惯了被轻视,倒也不觉得难过。

揉着发麻的双腿爬到桌前,南香给她的衣服说不上华贵,但也是她从来没穿过的上等面料。

发了好一会儿呆,南香来催时,她才回过神,慢吞吞把衣服换上。

换下的嫁衣堆在桌子上,南香匆匆收走时,不小心碰到了酒壶,酒洒了出来。

南香拿帕子清理桌面时,王弥静静看着,突然想起昨晚的事。

酒里的毒到底是谁下的?

那个人想害谁?她?还是高柏?

王弥生来笨拙,想不通这些事情,只皱着眉头默默苦恼。

晌午未到,家里便热闹起来。

王弥独自坐在房里,听着外面人声来往,突然很想回家。

娘家虽有千般不好,但在家时,自在舒服,不会这般拘束,连门都不敢出。

门外院子里越发热闹,王弥越发焦急起来。

她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躲在角落里,连呼吸都显得多余。

受了风寒的身体越发不舒服,咳嗽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她只觉得痛苦难忍,想要出去透透气,却又不敢面对门外不属于她的热闹。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敲响,南香的声音响起:“夫人,公子他们都回来了,要请你过去呢。”

王弥坐在床沿,脑袋昏沉,十分拘束,哑着声音道:“嗯,来了。”

“那我先过去,夫人一会儿赶紧过来。”南香丢下这一句,便匆匆离开,看上去十分忙碌。

王弥追到门口时,早已没了南香的身影。

高家的院子不算特别大,但这是王弥第一次来,哪里是正堂,哪里是书房,哪里是厨房,她都一概不知。

孤零零站在门口,对面是一棵光秃秃的海棠,两边是穿堂,人声隔着墙,王弥不知该怎么走。

她随便选了一边,沿着穿堂便往前走,越往前走,人声越发小了下去。

到尽头时,彻底听不到人声了,只听初冬的风簌簌吹着,旁边是一块荒地。

王弥看着荒地就想,这么好的地,就这么荒废着,实在可惜,若是种上豌豆,来年春天,豌豆冒头,豆尖叶最是好吃……

“夫人,你跑这边来做什么?”正想着,南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王弥闻声转头,只见南香离她远远地站着,似乎并不想过来。

南香接着说:“公子他们都等着你呢,快走吧。”

“哦,知道了……”王弥恋恋不舍地离开,不知怎么,她特别喜欢这个被荒弃的院子,过后若有时间,她还想回来,把院子打理打理。

往回走的路,经过两个穿堂,人声越发清晰,还未见人,便听到远处传来的爽朗笑声,时不时夹杂着几句轻声埋怨。

再平常不过的交谈,却让王弥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处处都不自在。

出了穿堂,转过弯,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个不大的庭院。

院子里摆着桌子,四五个人随意坐着,相谈甚欢。

王弥就这么出现在大家眼前,顿时说话声停了下来,大家都朝她看来。

王弥拘束极了,眼神不由自主看向这些人里最熟的那个——高柏。

高柏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把目光转向别处,没有任何多余的回应。

倒是楚先生朝她招手:“来,阿弥,这边坐。”

王弥露出笑:“嗯,谢谢楚先生。”她很喜欢楚先生。

千水镇很多人都受过楚先生的恩惠,王弥也是。

她十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险些熬不过去,多亏了楚先生妙手回春,把她救回来,而且分文未取。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一直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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