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渊说这话时不带任何情绪,但无人敢说他的杀意不是真的。

佛道:“你心中的业障虽已无法消除,但你能长到如今的模样,已是一种圆满。”

然而长渊没有听他说话。

“我把我的轮回给了他,六万年过去了,如今你跟我说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轮回。”长渊道,“六万年,他要无休止地反复度过陈策的一辈子。他犯了什么罪孽,要受这样的罚?”

佛沉默了片刻。

长渊在这紧绷的沉默中忽然笑了一声:“难怪,难怪六万年前你去冥河走了一遭重新做人。”他看向别处,觉得好笑,“你是为了自己的决定而赎罪。因为你选择了秩序,代价则是那个凡界所有人的轮回。”

“我的罪是没能引你步入佛道。”佛说,“因这一步未达成,后续不论如何做选择,都将有牺牲。”

“那陈策该来找谁偿他的债?”长渊道,“他什么都没有做。”

“那孩子原本便已经失去轮回了,是你舍弃了自己的轮回赠予他。”佛道,“倘若解开那凡世的轮回封印,这六万年来积攒的魔气将会祸及数个凡世,因此必须阻止。”

长渊:“行,我知道了,没法儿和你说到一起。你知道四境轮的事吧?”

佛道:“三千年前榭陵居撼动四境轮,导致四境轮与那凡世相连,也是因为魔气的吸引。那些妖魔如今大都困于极涡之中,暂不得出。”

长渊:“总有一天会出来的,防不住。不如尽快将极涡给拆了,让他们出来,我魔界与天界自然会去收拾。”

佛道:“四境之人倘若不作大乱,不必过于在乎。他们总有一日是要回去的。”

长渊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眼前的血雨腥风消失,什刹海变得平静,继而浮现满目氤氲的紫藤萝,白毛金纹的小讹兽在秋千上荡来荡去,飞到树顶,变成少女的模样,又从雪槠树茂密的树冠中钻下来,坐到树枝上,摘了一片银亮亮的叶子,忽然又变成讹兽,往下一滚。

长渊伸出手来接,毛球滚落在他的怀里,然后消散了。

他在原地怔了半晌。

佛叹了一口气:“业障。”

长渊掉头就走。

“长渊。”佛叫住他,“我当初给你起这个名字,乃因见你悬于深渊边缘,或挣扎爬出重见天日,或就此坠落深渊。你选择了后者。”

长渊听着他说话。

佛问他:“如今可有后悔?”

长渊毫不犹豫,丢下“没有”两个字,飞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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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见那把伞出现在月光里的时候,婴勺差点落泪。

上官怜收起伞,冥河水停在了窗外,被月光照得丝丝缕缕的。

她神情复杂地环视一周,然后将更加复杂的目光放到了婴勺的身上:“三百年不见,你的兴趣倒是越来越……独特了。”

婴勺:“我是不是见人就得解释一遍,不是我自己上他的身,是他强行把我吸进来的。”

上官怜:“魔尊应该不图你什么……哎哎哎别扑!离我远点儿!就算是用魔尊这张脸蹭我也不行,男人都不行!”

婴勺含泪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向她遥遥地伸出手。

上官怜勉强碰了一下她的指尖,连忙收回去:“行了,难得室内见你一次不用下雨,还摸不着尾巴……说吧,这三百年跑哪儿去了?”

婴勺招招手,再拍了拍自己旁边的茅草,示意她过来坐。

上官怜看不得她用这张脸对自己做那些表情,翻了个白眼看向高窗外,长吐一口气,勉为其难地坐到她的旁边。

“有话就说。”

“说来话——”

“行了那就别说了。”上官怜打断她,“直接说你现在要做什么。”

婴勺:“……我好不容易决定要给你讲这个很长的故事,你知道我下定决心有多难吗!”

上官怜看了她一会儿。

婴勺以为她能说出什么好话。

“还是别了,看着你这张脸我就胃疼。”上官怜转过头不看她,把伞往旁边一放,“憋着。”

婴勺看着她:“无情的女人。”

无情的女人:“我顶多还有一句话的耐心,你想好再说。”

婴勺深吸一口气——

上官怜冷静地补充:“自己断好句。”

婴勺卡住,顿时泄气了。

“我从来到这里就给你留印记了,你既然能找过来,能不能把我一起带出去?”

上官怜:“你若换个人挂阵眼,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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