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檀抬手引着她往旁边站,以免挡住往来出入寺院的人,道:“我真的不记得了。”
这若是换做任何一个旁的人说这话,婴勺必然要说他谎话蹩脚,但白檀这个神情……
虽然理智上告诉她这种事应该不存在,但她就是觉得这人说的是真话。
长相太重要了。婴勺想。她这辈子就输在没生得这么真诚纯粹的一张脸。
婴勺问:“你会打架么?”
白檀回答道:“不常与人冲突。”
婴勺:“看着也是,别人压根儿不用跟你冲突,哄骗就够了。”
白檀道:“我不是那般好骗的。”
“你说是就是。”婴勺的视线落回他怀里的娃娃鬼,“你带着它做什么?”
小娃娃伸手要摸婴勺。
婴勺道:“你别摸我,我知道你那日在我身上动手脚了。”
小娃娃嘴一瘪,顿时双眼含泪,准备大哭。
白檀连忙道:“你误会了,他说那日自己确实对你施了法,但只不过加快你找到能结伴一起去见妄婆的人。”
婴勺:“为什么?”
白檀低头看那孩子一眼:“因为你给了他一颗糖山楂。”
小娃娃极其委屈地望着婴勺。
婴勺抱着双臂看着那一大一小,片刻,问道:“为什么是你替他说话?”
白檀:“因为他还不会说话。”
婴勺:“那你怎么替他说?”
白檀:“我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
婴勺眉梢一挑。
白檀解释道:“我有时能感觉到鬼的想法和心情,就像此刻,婴勺你的心情就不太好。”
婴勺:“我脸上就能看出我心情不好。以及你措辞注意点,我不是鬼,生魂没尊严吗?”
白檀道:“生魂若长久不归原身,也是要被抓去入冥河投胎的。严格来说,与鬼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婴勺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若是上官怜那崽子敢抓我去冥河,我第一个把她的伞撅断了。”
白檀没听清:“你说什么?”
“说你怎么这么啰嗦。”婴勺摘下旁边牌子上顾惜那张通缉令,因贴的时间太长,日晒雨淋的皱皱巴巴,文字也不太清晰,“话虽如此,你也不能把他带出来,这种小鬼在鬼市里待惯了,贸然出来会养成不好的习惯,比如随便上人身。”
说完,她好半晌没得到回应。
婴勺抬起头:“怎……”
发现白檀和鬼娃娃都面露哀色地看着她。
“别哭。”婴勺第一时间把那鬼娃娃准备嚎啕大哭的嘴给封住——鬼娃哭会引来附近的鬼魂作祟,“讲话。”
后面两个字是对白檀说的。
白檀由着鬼娃娃把脸埋进他的胸口,抿了一下嘴唇:“已经一个多月了,原来婴勺君还不知道。”
“一个月了?”婴勺掰着指头算了算自己从轮回台过来的时间,以凡界和天界的时间差算来确实差不多有这么久。
她抚平了手中那张通缉令,看着变了形的顾惜的画像,喃喃道:“我不知道什么?等下,一个月,一个月的话……景王的案子应该快要……”
“鬼市消失了。”
婴勺一顿,抬起头:“你说什么?”
白檀摸了摸躲在自己怀里的鬼娃娃,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叹息:“青鬼死了,青镜里的入口消失,没有月光再照进鬼市,所以,他们已经无家可归了。”
婴勺微微瞠目,还没来得及问内情,便听见街市尽头一阵徐徐行进的马蹄声。
冥冥中仿佛有什么预示,她飞快地转过头,望向那边。
马蹄自人群中踏来,伴着车轮碾过泥土的声音,和百姓的交头接耳。
婴勺看见了囚车,以及其中两个熟悉的身影。
她喃喃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回白檀听见了,回答道:“正月初八。”
婴勺的视线凝固在那缓慢接近的囚车中,陈策和顾惜一前一后坐着,坐着囚车却并未身穿囚服,已经算是朝廷给足了他们脸面。
正月初八,原本是大好的日子。
顾惜坐在那里,随着车马颠簸,接受街市上所有人的注目。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在经过宝积寺的时候,他略略动了一下头,将目光投来。
婴勺微微松了手,自己的身体仿佛变轻了。
白檀眼睁睁地看着通缉令落在了地上。
他抱着鬼娃娃,四只眼睛齐刷刷透过囚车望着婴勺,相当惊愕。
婴勺一怔,低头看向自己。
狗娘养的长渊,她又被吸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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