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长渊没看她。

诸宁见魔尊侧对着自己,目光没什么落点,右手大拇指缓慢地摩擦着食指第二个关节。

她和长渊交情不深,但还是在这个姿态中看出了一点焦躁。

诸宁有点纳闷,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对他的指责,不知有什么可焦躁的。

然后便听见他说:“我当然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诸宁想说些什么,却被长渊率先开了口。

“少废话,你们天界这轮回台到底行不行,刚下去就被拉回来,我事还没办完。”长渊抖了下袖子,催促她,“我得再回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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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里既黑且脏。

婴勺捂着鼻子跟在沉玉的后面,觉得自己快要被熏得晕过去。

“你不觉得想吐吗?”她捏着鼻子扁着声音问。

沉玉在走廊里停下,回过头来,静静地看了她两秒,忽然飞快地喘了口气,紧着嗓子道:“婴勺君,你没发现我在憋气吗?”

然后飞快地掉头继续向前走。

婴勺:“……”

她强忍住呕吐的欲/望,跟了上去。

这座宅子在京郊。沉玉不知哪里请来的朋友,制造混乱帮他们暂时逃脱了官差的掌控,他们趁乱抢了马匹离开,走错了好几段路,半夜时分才抵达目的地。

他们来找青鬼。

严格来说,青鬼并不是纯粹的鬼,而是修成人形后又死去的木石之灵,倘若执念过深贪恋人世不愿消散,法力越强大,便越有化作青鬼的可能,从此游走在凡界与鬼界边缘,几乎在每一个凡世都能找到他们。

京城附近便有这样一只青鬼,掌管着鬼市的入口。据说那是一面镜子,因此其他妖怪和鬼魂便给那鬼市起了个诨名,曰“青镜里”。

婴勺从前在凡界待的时间很多,却极少与青鬼打交道,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青鬼无法长时间离开自己所生所长的凡世,必须有个扎根之处,而为了避免让无关的凡人发现,他们通常会选择非常不好靠近的地方。

比如今日要见的这位,显然就是找了座凶宅,并且坚持往宅子附近和院子里丢各种可怕的东西,比如野狗野鸡的尸体,从风水和气味上杜绝凡人的接近。

婴勺走快一步,差点被黑色的液体滴在脑门上。

她捏着鼻子抬头,走廊的房梁上吊着一只死去的狐狸,被人抹了脖子,正放着血,还是热的,一双无神的葡萄似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婴勺:“……”

这装潢品味她属实不敢恭维。

沉玉显然也差点中招,愈发加快了脚步,走向宅子深处。

走廊的尽头是一口井。

井口有卷着麻绳的木轴,一头串着两块穿了孔的石头,在经年的风雨里被打磨得光滑,另一头向下延伸入井中,光线照不到的深。

婴勺不想碰这宅子里的任何东西,挥手借了阵风,吹动石头噼啪相撞。

这是大年初一的午夜,月光淡到几乎没有。整座宅子因四处丢弃的尸体而充满了鬼气。

婴勺拢着双手哈气,冷得要死。

石头相撞的声响在井中产生很深的回音,风静止后,他们等待了半晌,都没有动静。

他们确信没有找错地方,但婴勺显然缺乏耐心。

讹兽一族听觉与嗅觉都极为灵敏,即便附身在凡人的身体里也没法阻挡这天分。她实在受不了这里的味道,对接下来与青鬼的见面也没有任何期待,正要转身,却被沉玉拉住了手腕。

黑夜里还能看出沉玉衣服上沾着白天的鼻血,他立在这死气沉沉的井边,倒是显得气质出尘。

婴勺看了他一眼,觉得这若是放在平时,她或许愿意为了这人的美色多待一会儿,可今天不行,这实在是太臭了,这青鬼简直是要她的狗命。

于是她二话不说甩掉了沉玉的手。

沉玉刚想追,那井上的木轴忽然开始转动,串有石头的一头急速下降,另一头绳子飞快上升,转眼间,一只一臂宽的水桶重重地弹了上来。

那水桶还是湿的,撞在井边的时候溅出来一片水,沉玉一把将婴勺拉过去,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跟前。

婴勺:“……”

她看着自己溅湿的衣衫下摆,闻着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某种难以描述的腐臭味,面无表情地回过头。

沉玉不太好意思地对她笑了一下。

婴勺转了转拳头。

于是片刻后,沉玉捂着再次流血的鼻子,俩人挤在那狭小又令人作呕的木桶里,随着颤颤巍巍的绳子下到井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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