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

他耐心的数着,在三秒倒计时结束后准时转身准备离开,想必,比起他的陪伴,她更愿意独处。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然而,皮鞋尖刚朝门的方向迈出半步,温热随即从腰间袭来。

她没说话,甚至没来得及穿上拖鞋,光着脚从背后环抱住他,染上泪痕的脸埋在他的背上。

她抱住他的时候力度很大,这份冲击力同小姑娘炙烈的爱一样,害他往前踉跄了几下。

烟瘾忽然就上来了。看似毫无原因,实则有迹可循。

抽泣,沉默,思考。

究竟是保持距离不让她误会,还是忠于本能,给予温柔。犹豫很久,他选择松开她桎梏于他腰腹的手腕。正面将她揽入怀。大手抚摸她后脑勺,轻轻厮磨。

还是忠于本能吧。

这一遭,没人从爱情的漩涡里幸免于难。

空荡的阁楼,黑暗的房间,滚落的闷雷,无数阴沉的意象叠加重合,构成吊诡的意境。

大手覆在她微凉的脊背,就这么抱着她抱了很久,她终于没那么抽泣,给了他替她穿鞋的机会。

棉质的拖鞋柔软细腻,一如她的脚踝,他单膝下跪在她面前,缄默着握住她的踝骨,送入拖鞋里。

他这才意识到她有多瘦,脚踝的围度,他一只手就可以握住,还富有充裕范围,“太瘦了不好,容易让人心疼。”

他重新站起来,站在她身前,“还有,不穿鞋小心踩到玻璃渣。小姑娘要晓得保护好自己。”

他发誓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无意要惹哭她,她好不容易停止了哭闹,他又怎会傻傻的再次恼她呢?

他只是希望在这暴雨天里,他的话能给她多一丝慰藉罢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话音刚落,她哭得更凶了。两次里,一次比一次哭得凶。

热热的液体很快从她眼尾溢出,她不愿意与人分享,只好重新扑进他怀里,将泪水化为心底里压抑已久的秘密,散在他胸膛的秘密。

他心疼了。

若想报复曾经扎他指心出血的玫瑰刺,选择摘下刺上结出的新鲜玫瑰,会不会打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的选择?

他不肯承认,也不会承认,有朝一日,自己会对一个小姑娘动真感情。

可惜娇艳欲滴的花朵并不只是插在花瓶里供人观赏,她有着自己的特立独行。吸了吸鼻子,张雪頔下颌骨抵在他炙热的胸膛,眼眸半阖,睁着黑如漆鸦的眸子看他,且刚哭过,上面铺着湿濛濛一片雾气,“宋枳豪......”

她刚哭的太深,太用力,以至于现在叫他名字的时候,听起来有些黏糊糊的涩。而这份涩在他耳中,比起质问,更像是在撒娇。声声致命的撒娇。

“你处心积虑接近我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心动?

他非没见过世面的酒囊饭袋,更非只要是怀中人足够貌美就会心动的那类登徒子,不是她魅力不够,而是他定力太足,她看着他,他亦看她,须臾,伪装云淡风轻的笑了,“自然是,”

“叫你爱上我。”

第一次,他卸了半盏防备,对她亮出真正的底牌。

这话的含义,他不清楚她到底明不明白。细细想来,应该是不会明白的。

的确,她没听懂他的深意。只是夜如此漫长,她不想再错过。

软瘫的手腕好不容易争气一次,下一秒,双手拽紧他胸前的衬衫,张雪頔踮起脚尖,黏糊糊,又意乱情迷的吻上他的唇。

少女的唇那么软,像是掺杂着奶味的果冻,叫人沉沦坠落。

初吻而已,就叫这个没见过世面却假装很懂世面的小姑娘整个人都颤抖得不像话。

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她便离开。

深秋的晚凉风不比盛夏,没有散热,亦没有降温,分明吹得人脖间生冷,却在这一刻,也只这一刻,冷得要死的空气燥的不像话。

她瞪着泛红的眼眶看他,一字一顿,“恭喜你。”

“你成功了。”

他不是没想过她会爱上他,毕竟这世上,没人能拒绝得了温柔。只是他没想到,她的爱,来的这么快,这么巧,这么与他背道而驰。

他刚想把她从火坑里推出来,不让她沦为他的棋子,她就自寻死路,飞蛾扑火,一头想重扎熔光。

打死他也想不到,自己已经被这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搞定。

宋枳豪避开她等待答案的目光,却又不舍得直接拒绝,沉默几秒,“早点休息吧。”

这和她预想的结果不同,女孩子有点急了,“你明明听懂了。”为什么不回答?

他喉结一紧,还是没敢看她眼睛,“你还太小。”

编出来的鬼话,他自己都觉得离谱,更别说她了。

真是可笑,什么时候年龄也成了爱的阻挠?况且只有九岁而已。

她不肯松开抱住他后腰的手,一字一顿,“你骗人。”

是的,他骗了她。他不想再利用她,不想再让她作他报复陆雪松的工具。

诱她上钩本是他的目的,他达到了,却在推开最后一扇门前犹豫了,拒绝了,推翻了之前的一切努力。

原因起于她,却不仅仅因为她。

那晚,天色暗如泼墨,放眼寻不得一丝星,像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攻守转换,诡异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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