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辟寒犀屁股上。”姬琰马上回答,“我试过两次,拿不下来。时间越久,那东西就往它皮肉里陷得越深,我疑心是什么诅咒类的符咒。”

“陷在皮肉里……”霍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军刀,沉默着没立刻说话。

邵景行忍不住说:“你不是想去给它挖出来吧?”这不就是做手术么。可是这儿又没麻醉药,甚至连个绳子都没有呢。你想给辟寒犀身上动刀,至少得把它固定住吧?看刚才那一头远距离拱裂石头的劲儿,他们三个齐上,恐怕也按不住它!

“固定住……”霍青眼睛却一亮,“你说得对。”

“啥?”邵景行一脸懵逼,“我说得对?那,那怎么固定?”

霍青的目光向他们身后的来路看了回去。邵景行怔了半天,慢慢张大了嘴:“你,你不会是想用——钩蛇吧?”

二十分钟之后,辟寒犀眼前那七拐八绕的路径忽然消失,前方出现了它追击的那人的气味。

屁股上的符咒像火一样烧蚀着皮肉,让辟寒犀已经红了眼。虽然已经杀掉两个敌人,但既然还有一个在它眼前逃跑了,它就非得追上他不可!

但是那个人在哪儿?眼前是一片石滩,大大小小的石头林立,很容易隐藏。辟寒犀红着双眼扇动鼻翼,分辨着空气里那个目标的气味。

沿着气味标识出的看不见的路,辟寒犀一步步走到了石滩里面。鼻子告诉它,目标就在前方。甚至它已经看见了水边淤泥上的一个脚印——那个家伙就躲在那块石头后面!

轰地一声,被风吹日晒打磨得十分坚硬的黑色礁石碎成数块,飞溅出去声势惊人。但是石头后面并没有人,只有一件揉得像干咸菜一般,浸透了汗水的上衣。

就在辟寒犀愣神的时候,有两根蛇尾鬼鬼崇崇地从潭水里伸了出来,以一块礁石做遮挡,无声无息地缠上了辟寒犀的一只前蹄。

这东西在辟寒犀看来就像是树林里常见的藤蔓,它不耐烦地踢了一下蹄子,心思还放在寻找目标上。然而它马上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更多的蛇尾从水里溜出来,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它的四蹄就都被这些讨厌的“藤蔓”缠上了,而且这些“藤蔓”不是死的,它们还在用力,把它往水里拉!

辟寒犀哞哞地叫起来,四蹄乱蹬乱踹,还用角去顶。它的角能裂地碎石,当即就划断了两条蛇尾,这条钩蛇顿时失去了战斗力,拖着半条只有一点儿皮粘连着的尾巴狼狈地缩了回去。但是紧跟着就有另一条钩蛇的尾巴从水中伸出,又缠住了辟寒犀刚刚获得自由的前腿。

水潭中的钩蛇实在太多,有些特别长大的,甚至将尾巴伸到了辟寒犀的颈部和头部,也缠绕起来,试图限制它头部的动作,阻止它用鼻端的角随意攻击同类。

邵景行从一块礁石后面摸出来,弯腰撅腚,小心翼翼地前进——霍青说,让他用火去烧辟寒犀屁股上的符咒……

你看看,这是什么主意啊!

俗话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那同理,犀牛的屁股恐怕也摸不得啊,更不用说,他是去烧人家屁股!

眼看前方的辟寒犀左冲右突,邵景行觉得自己的小心肝都在发颤。那钩蛇的皮有多坚韧他是知道的,可是辟寒犀用角一划,就能像热刀切黄油一样把蛇皮蛇肉豁开。还有那蹄子,一蹄子跺实了,一条蛇尾就被踩成了薄饼,看起来大概连骨头都被踩碎了。这,这要是换了他挨这么一下……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但是他又不敢不去——霍青在水底下呢。

九根镇水柱,霍青起出了一根,才放这些钩蛇出来。现在他就在水下呆着,等解决了辟寒犀,再把镇水柱安回去呢!

就算是异能者,霍青觉醒的不是水系异能,那他在水下最多能呆十分钟。而且钩蛇会袭击辟寒犀,也一样可能袭击他。这会儿可没有人带个火球在他旁边照明了,只靠姬琰匆忙画出来的隐身符,可坚持不了多久。

邵景行战战兢兢又往前走了几步。现在他已经能清楚地看见辟寒犀的屁股了。一个很圆的屁股,右臀处确实有个印记,乍看好像是个五角星,内外都还有些花纹。只是这些花纹的线条非常细,又陷进了辟寒犀皮肉里,也很难看清楚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这难怪会发疯啊。邵景行咽了口口水——这五角星图案在辟寒犀淡金色的皮肤上发出暗红色的微光,看着就怪不对劲的。不过,让他用火烧,这究竟靠不靠谱呢?万一他一烧,辟寒犀发起疯来,挣脱了这些钩蛇……那时候他就站在辟寒犀身后,就算霍青长了翅膀也救不了他了!

黑色的水潭上忽然水花哗啦一翻,一条被从中剖开的钩蛇尸身浮了上来。在辟寒犀的怒吼声中,这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邵景行还是看见了。

跟辟寒犀缠斗的钩蛇都是大部分身体在水中,只将尾巴伸出来,因此但有受伤也是横向截断,像这样被从躯体中部纵向剖开的,只可能是霍青的军刀所伤。也就是说,已经有钩蛇在水下攻击霍青了。

呼地一声,辟寒犀屁股上腾起一团火球。它猛地一挣,发出一声雷鸣般的长哞,只听啪啪几声,缠着它后腿的几条钩蛇蛇尾竟然硬生生被扯断了。断掉的蛇尾掉落在岸边,断口处露出雪白的骨茬和肉,还在卷曲扭动。辟寒犀一条腿得了自由,立刻尥起蹶子,冲邵景行就踢。

啪!一颗红色的东西准确地弹击在辟寒犀的膝关节处,小小的一颗花生米大小的石头子儿,居然打得辟寒犀的腿硬生生地一停,随即又被两条蛇尾缠住了。

“用小火,用小火!只烧有符咒的地方,别乱烧啊!”姬琰从礁石后头伸出头来。为了掩饰身上的气味,他从头到脚都抹满了潭边的淤泥,仿佛刚在泥潭里打过滚的野猪,一手捏着个临时做出来的蛛丝弹弓,对着邵景行指手画脚,末了还叹了一声,“你们特事科做事有没有谱的?这真能行吗?”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辟寒犀乱蹦乱跳的,还随时有可能踢人,你烧它屁股能烧得那么准确啊?还用小火——炖牛肉吗?

再说了,究竟行不行他怎么知道,是霍青让他来烧的啊!

“你可快点,已经八分钟了。”姬琰掐着表,“两分钟之内如果搞不定,下头那个镇水阵也要作废重来,你同事就得被钩蛇包围了。”

邵景行毛骨悚然。但是他越急就越控制不好火苗的大小,烧得辟寒犀嗷嗷乱叫。不过万幸的是,那深陷入辟寒犀皮肉里的五角星图案,竟然渐渐浮了起来。随着火光猛地一爆,从辟尘犀屁股上飘下一张纸片,还在半空中就化成了灰烬,而辟尘犀的臀部则恢复了溜光水滑,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快跑!”姬琰从后头冲上来,一把拉住邵景行的衣领,倒拖着他就狂奔到礁石背后,用气音嘘了一声,“别大口喘气。”

邵景行脖子被衣领绞住,险些被勒断了气,正努力自救,就见水潭正中忽然泛起一个漩涡,一边流转一边扩大,几秒钟内整个水潭的水似乎都旋转流动了起来,将所有的钩蛇都吸了进去,再无动静。潭边只留下了突获自由似乎有些懵逼的辟寒犀。

似乎是因为屁股上的五角星已经消失,辟寒犀看起来也没刚才那么暴躁了,冲着水潭吼叫了几声,就看见了姬琰刚才扔在那儿做诱饵的上衣,冲过去重重踩了几脚,抬起后腿就撒了泡尿。

一件衣服自然经不住它的踩踏,几下就成了布条。辟寒犀似乎对此也就满意了,抽动着鼻子四处又闻了几下,终于扬长而去。

目送它的淡金色身影消失,姬琰这才大松口气:“我的妈呀,总算是走了。”一回头看邵景行都被勒得翻白眼了,连忙松手,“哎哟对不起。”

邵景行顾不上骂他,连滚带爬往水潭里跳:“霍青,霍青!”这都十二分钟了,人怎么还没上来!

哗啦一声,霍青却从他背后的浅滩露了头,满面疲惫之色:“我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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