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闻或跃先去了无为殿,但传话的太监说陛下有事,又打发他去了皇后宫中。偌大的栖梧宫,空旷又寂寥。皇后那氏端坐凤首,脸寒的就像是一块冰,她不仅对自己的独子态度冷淡,还处处苛责,一举一动都能挑出无数问题,仿佛闻或跃连呼吸都是错的。

“殿下觉得您对吗?”

“您这样哪里有半点天家风度?”

“这些年,殿下都学了什么?”

闻或跃也想问问,对啊,这些年你们又教了我什么呢?但是他不能说,因为他曾经开过口,但结局却只有“四殿下忤逆生母,不敬皇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几次下来,闻或跃就会学了沉默。

母子俩压抑到快要把人憋疯的相处了大半个时辰后,闻或跃才终于又被重新传召回了无为殿,就像是溜傻小子似的,让他在相距并不近的两宫之间来回奔波。自己走,没有轿撵,还不如宫中任何一个稍微得宠一点的嫔妾。

闻或跃到时,他年幼的皇弟也在无为殿,从他和中宗的对话中不能判断出,刚刚父皇所谓的有事,是在陪着皇弟读书。

读书,闻或跃长到这么大,都还没有开蒙,当然,也没人关心此事。

皇弟刚刚背书背的一塌糊涂,本应该是要挨罚的,但他却在宫人的一片惊呼中,扑到了父皇的膝上痴缠,讨价还价,哼哼唧唧的耍着无赖,就是不想罚抄。他真的好辛苦哦,手都酸了。

闻或跃感觉自己就像个局外人,僵硬的站在朱红色的柱下,看着别人父慈子孝。明明他已经进来许久,所有人都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就这么把他晾在了那里。但他却并没有生皇弟的气,连嫉妒都没有,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弟可以这么大胆,就不害怕惹的父皇更加生气吗?

很多年后,闻或跃仍能清晰的回忆起那一幕,阳光是暖的,地板是冷的,他站在一半明媚一半阴郁的门角,学会了什么叫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皇弟确实不会怕呀,因为他很清楚,父皇一定不会真的生他的气。

就像是如今,闻或跃笑弯了一双眼睛,终于还是成功蹭到了父亲身边,撒娇的意味非常明显。他也相信他父亲是不会真的生他气的,不管他干了什么。

“知道错了吗?”闻老爷子真的是拿小儿子毫无办法,摇头苦笑,还在试图补救,看能不能继续假装自己大家长的威严。

“我哪里做错了嘛。”闻或跃根本不觉得他今天有什么做错的地方。

“出门为什么不带司机和保镖?”闻老爷子一提这个,还是有点牙痒痒。

闻或跃猜错了,其实一直到他进门之前,闻老爷子都是在真情实感的生气的。自打他听说闻或跃什么人都没有带独自出门,又因此而上了热搜,被媒体狗仔围追堵截之后,闻老爷子就感觉自己被堵了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闹心的够呛。

闻老爷子想着,这回一定要给小儿子一个教训,看他还敢不敢这么肆意妄为。前几天才有富商家被持刀匪徒公然闯入的新闻,闻或跃到底是觉得自己有多命硬?

“你知道你这样有多危险吗?”闻老爷子还是忍不住碎碎念了起来。

还不如以前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当个耍横的二世祖的时候呢,至少那时只有他伤别人的份儿,断没有别人伤他的可能。

“我就是想试试一个人可不可以嘛。”闻或跃说了一半的实话。

闻老爷子却反问:“你为什么要试试自己一个人能不能生活?”他就想不明白了,他这辈子能穷到让他的儿子什么事只能靠自己?为什么小儿子非要有这样的独立自觉呢?

闻或跃被问的哑口无言,对啊,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要靠自己吧。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着眼前年迈的父亲,好一会儿后才掩饰着自己有点沙哑的嗓音道:“我错了,我错了,爸爸,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说完之后,不等闻老爷子反应,闻或跃先不好意思了起来,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叨扰,只能邯郸学步,把当年皇弟耍赖的那一套拿出来用。

他的耳边依稀好像还能听到皇弟稚嫩的言语:“我错了,我错了,父皇就原谅宸儿这一回吧。”

他是天上星,他是北辰所,只有闻或跃什么都不是。

不,他现在也是他爸爸的小宝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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