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或跃:“???”

闻或跃不得不暗暗摁住了自家大外甥跃跃欲试想掏钱的手,用眼神示意对方,往前二三十年,这店里的东西都是你们家的。大可不必花这个冤枉钱。

那片海一脸困惑,因为他根本看不懂他表叔想表达什么,但也还是知道表叔不想继续刚刚那个话题的,便转而又问:“寺后街这边怎么会萧条成这个样子啊,我记得以前这里很有名的。”

“早就不景气了,客人您说的都是哪个年月的事了?”寺后街是很有名没错,但有的也只是往昔荣光,“现在大多数懂古董的人,都已经去了琉璃厂那边。”地方大,租金低,还有政府背书,各种便利设施都不是寺后街这样的老街能够比拟的。

寺后街早已经名存实亡,甚至有传言这里不日就要被动迁,重新进行市容市貌的改建。

“你们就没有什么打算吗?”

“怎么没有?王叔,就我们老板,一直在琢磨怎么开源节流,可努力了。没日没夜的跑生意,联系朋友,不放过任何机会的想要多开拓一点渠道。店里以前其实员工还是蛮多的,但工资开销实在太大,王叔只能忍痛削减,现在什么事都是他亲自来。”在王异的口中,不难听出王叔对拯救琅嬛斋的努力和付出。

那片海感动的一塌糊涂,非常想要当场买下整家店,好助他们渡过难关。

王异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上好的乌龙,店里虽然在缩衣节食,但招待客人还是用的好东西:“我们老板和别人不一样,别家做古董是个生意,我们讲究的是个缘分,要是客人不珍惜这些古董,或者不是真的喜欢,我们老板肯定不会卖的。”

三个人又了说了大概二十分钟,王异依旧没有口干舌燥的迹象,始终精神奕奕,态度热情。那片海也是越听越上头,就差当场和王异拜把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王叔终于姗姗来迟的回来了。

王叔,不,都应该叫王爷爷了,两鬓斑白,形销骨立,他穿了身长袍马褂,再搭个辫子,就可以直接去拍电视剧里的遗老遗少了。一个现代人,活的比闻或跃这个货真价实的古人还是复古,张口就是:“少东家,您到了。”

王异:“?!”什么少东家?我们为什么还有个少东家?

刚刚王异已经把该说的、不能说的,都给闻或跃说了个七七八八。

王叔也是吃过见过,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完全没有被顶头上司临时抽检的惧怕,反而一脸的关心,对闻或跃体贴道:“车已经到了,外面围了一圈记者,我送您先从后面出去?笔筒和鉴定书都在箱子里。”

王异这才大梦初醒般,在王叔的提醒下,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黑色手提箱。

王叔身上有种让闻或跃异常眼熟,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的态度,但,时间并没有给他琢磨太久的机会,他和那片海就这样被裹挟着,从古董店的后门走出,上了闻家的黑色商务车,甩下了一众吃瓜媒体。

那片海上了车之后,就和闻或跃说起了店里的不容易:“表叔,咱们一定要帮帮他们呀。”

那么努力了,却没有回报,真的好可怜。

闻或跃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司机,拿出车上的平板,在上面写了几个关键词,从王叔、王异等人,到店铺经营,寺后街选址,应有应有。然后他问那片海:“你觉得这家店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片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除了人员,他觉得哪里都有问题,最大的问题应该是:“为什么不搬走呢?”

寺后街的落魄,根本不是以一己之力能够扭转的,这里涉及到了更复杂的政府转型需求。如果一开始他们就跟着上面的意思,搬去琉璃厂,肯定能得到不少扶持,至少不会落得今天这幅模样。

“对啊,连你都能看出来的问题,王叔看不出来吗?”

闻或跃用红圈,在王叔的名字上画了一圈又一圈,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其他问题也是问题,但他不觉得选址是最大的问题,王叔才是。

“也许是王叔有心无力?”那片海总喜欢把人往好的方面想。

“琅嬛斋这个样子,不是一天急转而下的结果。”闻或跃逐一给那片海分析,“注意到王异的话了吗?在他眼里,谁是老板?”

“王叔。”

“我再没有名气,好歹是琅嬛斋的老板,理论上来说,王异哪怕没有见过我,也总该听过我。”但是在王异的语气里,从始至终,他都觉得王叔才是老板。而王叔……“你还记得王叔是怎么叫我的吗?”

“少东家。”那片海终于发现了问题,“但是姑奶已经去世好久了呀。”

“不,他叫我妈大小姐。”在王叔开口的那一刻,闻或跃的本能便再次出现,让他意识到了,王叔也是这么称呼她的母亲的。

那片海:“他不会还觉得我爷爷才是老板吧?”

闻或跃给了那片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老板,你在好好琢磨琢磨这个词。”

“!”那片海睁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

“而且,从你发现我上了热搜,到你来店里找我,中间肯定至少得有半个小时吧?可我在那个店里待了拢共不足十五分钟。媒体是怎么未卜先知,我一定会在店里的呢?是谁知道并出卖了我的行程?或者说,是谁,最不想我看到店里真实的状况?”

真相只有一个:“王叔。”

其实还有一点,闻或跃没有开口,他再次看了眼前排的司机。司机是怎么知道,要在后门等着他的呢?他只是通知了司机来琅嬛斋接他。

答案有且只有一个——因为王叔告家长了呀。

老年人也是很不讲武德。告家长这种手段都使出来了,啧。

当然,闻或跃也利用司机,把他想说的事情都反给他爹传递了回去。他总算意识到,他在王叔身上感觉到的熟悉是神了,当年的朝堂之上,那些个自诩为被中宗托孤辅政的老臣,可不就都是这幅嘴脸?表面上客客气气,实则所图极大,总觉得这天下是他们的。

王叔对古董是很周到,但那份周到是已经把它们看做了自己掌中之物的爱惜,可不是对闻或跃这个真正的拥有者的效忠。

闻或跃感觉自己又一次回到了当年,这些老臣连套路都差不多,玩不过他,就拿家长出来压他。唯一的区别是太后当年只会无脑憎恨、给他添乱,闻老爷子是个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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