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债务上的遗留问题一直都是他的律师在代为处理,事情没有那么麻烦,他也没有过问太多。后来律师却打来电话,说有个人不配合,执意要见江帆。

这样的话,应该是私人恩怨,不只是合同失约欠债那么简单。傅晨非让律师转告对方先联系他,那时候他也没想太多,只是他知道依靠江帆自己确实无法解决任何问题。最后还是他出面,何必绕着弯子。

傅晨非本想看看那人有什么事,尽快打发掉,却没想到在电话里他提起了江帆的爸爸,事关重要,傅晨非没和江帆提,挂了电话就去见了他。也就是和江帆一起参加晚宴的那天晚上。

那人李阳,这人做生意本事不大,消息个顶个的灵通,碗里这点饭,全凭着这点才能,这不,傅晨非前脚到上海,后脚电话就打进来。

“傅总,听说您今天在上海啊?真巧,我也在,晚上有空一块吃个饭?我请,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晚上不忙的话,见面说?正好我最近也听了些新消息。”

“地址发我吧。”

“好嘞,那七点不见不散?”

“我如果有空的话。”语气平淡,并不太当回事。

对面的李阳明显噎了一下,他没想到他放出了他有消息的暗示傅晨非竟然这么四平八稳无动于衷,但还是陪笑,“行,没问题,我等着,我时间多的很,您先忙。”

傅晨非其实并不愿意搭理这个人,但他直觉这个人嘴里还有他不知道的东西,并且很重要。江帆的爸爸的罪名到底有什么隐情,人到底在哪。这件事本不应该他插手,但事情就这么撞了过来,他不能袖手旁观。关于江帆的一切,他都不能松懈。

但这是一场博弈,自打上次见过一面傅晨非就已经看清了李阳是个什么货色,应对这种人的最佳方式就是晾着,晾着他,他才会不屈不挠地往上贴,消息才会越卖越多。

太过于急切,才是给了这种人讨价还价的资本。他谈生意,从来不会将自己置于被动。

挂了电话之后的李阳撇了撇嘴,现在的年轻人,难搞的厉害。

李阳和那些单纯讨债的人不同,没出事之前本来要和江帆爸爸一起做这笔生意,江家是做建材的进出口,这单也是。结果江帆爸爸想一个人吃利,把李阳甩下了,说下一次。

这笔进口的买卖是江帆爸爸辗转了人情才搭上的,从境外收购废弃五金,伪报报关品名低价走私。

李阳当时也摸不准对方的路子,索性也就让江帆爸爸去趟趟水,没想到这一下子就出事了。事后他闹不明白,整件事透着种诡异,他调动了所有人脉去打听,才辗转听来一个消息。

走私五金只是个幌子,真正的货就连江帆爸爸都不知道,收了一大笔“好处费”二话不说签下这单合同,什么监管什么谨慎悉数抛之脑后。按理说接下来他应该乖乖放手,不去过问太多,就像以往他走的那些个普通货物。

但商人,永远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总想着掌握比对方更多的信息,赚更多的钱。后来走货前,由于对方的内部矛盾,让他钻了空子,他这才有机会发现,货里夹带着枪支弹药。

如果他没有多那一份心思,如果他真的只当个收钱办事凡事不过问的商人,也许这事,就真的这么过去了,他会拥有一大笔说好了的利润,谁也不会发现。

但秘密就这样被他撞破,他是想要钱,但他更害怕下半辈子在狱里过。对方内部出现了问题,交易迟迟没有往下推一步,他越想心越慌,越想放弃,本是想试图挑拨,这笔生意他就不做了,却没想到他的一举一动也暴露在外。这笔生意后来确实如他所愿因为各种对方的内部原因从里到外开始崩溃,没能进行下去,但他自己也被裹了进去,未能脱身。

一开始,他是半推半就被胁迫着跟着一起逃往国外的,因为他知道了对方的秘密,就在这期间,他发现自己被反泼了脏水,做过的,没做过的通通扣上了帽子,强行被带上同一条船,自己曾经违规做过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单说都不大,无非是一些商人或多或少会沾上的灰色地带。

说到底,他不敢犯什么大事,但如今全部都真真假假地被推了出去,一开始不敢轻易回国,他跟着这些人在境外改名换姓地生活,做什么都被人看着,越做,错就越多,就越身不由己。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法独善其身,做过的事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说也说不清,掰也掰不开,有些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卷进了哪股洪流中,后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完了,糊里糊涂地就完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国去。

李阳之所以想找江帆,是以为江帆会知道些什么,很多生意都被江帆爸爸掐在手里,他拿不到,如今他家欠着债,他只是来要要资源,也不过分吧,况且江家已经完蛋了,资源不如给他用。他当然不知道江帆对他爸的生意一无所知,在他的认知里,老子的事业儿子继承,理所应当。

但也用不着证实了,他没想到自己见到了傅晨非。江帆这小子还真的好命,老爸倒台了竟然搭上了傅家。看起来傅家的大儿子对江帆又上心的很。

傅总如果愿意给他点好处,钱嘛,能赚就行,管他跟谁赚呢。所以就出现了晚宴上那一天的对话,要拉关系,先卖点好处。秘密不能说的太多,抻着放出去,点到为止,至于傅总是不是自己能挖出点什么,那可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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