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守地到城池行军了半日足够扬、昌两城的羌贼发现并卷铺盖逃跑了。
沈文宣骑在马上领着军队进门,左右街道目之所及的苍凉萧条,在城池内的羌贼逃走前估计最后洗劫了一次房屋被烧的烧,人杀的杀,东西被抢的枪,青烟缭绕血迹遍地。
“公子。”赵二走至近侧,抬手指向一家虚掩的门户,里面的人立刻关好了门缝,不敢再偷看半分。
估计城里还有活人。
沈文宣瞅着满目的废墟暗暗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在此地驻扎派人搜查整座城若有羌贼,立即抓起来审问若发现是百姓好生安顿起来。”
“是。”
城内就没几块好地这帮王八蛋估计走之前还用火药炸过沈文宣随意地坐在一处倒塌的房梁木上,脚下碾了碾碎裂的石块他突然想抽根烟。
士卒收拾出一块空地正要搭帐篷另一边已经有军里的厨子开始做饭了,找到的几十百姓不远不近地聚在那儿,衣衫褴褛,饿得瘦脱了相有一对儿夫妻还带着孩子。
沈文宣在那儿边瞟了两眼就没再看,从怀里拿出舆图展开,若想攻打渝州,扬城和昌城是羌贼必须攻占的城池,同理,也是他们必须守住的地方,不能羌贼到了渝州口才开始反击,按照渝州那地形,出口皆是高山栈道,估计只能防守,往出打都不太好打。
这两座城就相当于渝州的边境线,守住了这里,进可攻,退可守,渝州便能安然无恙,军队的各项补给便也能维持。
耳边突然传来鞋底摩擦石子的声音,沈文宣抬头,见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娃娃,那夫妻二人带着的孩子,额头上还结着血痣,不知是受伤了还是被蹭上去的血。
小手一伸,递过来一碗粥,沈文宣注视了他几息,抬眼看向他父母,那对儿夫妻还待在原来的地方,注意到他看过来,弯腰鞠了一弓,周围的百姓跟着做,有一个跪了下来,其他也跟着跪。
粥是厨子给的,本想给百姓吃饭,却不成想第一碗便让这对儿夫妻让男娃娃送了过来,公子可不缺这口吃的,但好歹是一份心意。
沈文宣心中一动,收回视线,看向他脏呼呼的小手,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口,小孩立刻踢踏着鞋子跑回去了,倚在家人身边看过来,眼睛像一对儿黑葡萄。
厨子让他们排好队等着领粥和馒头,百姓人少,给完他们再让将士过来领着饭桶回去。
即使身处汉人的军营,那些百姓也畏畏缩缩的,挤在一起甚少说话,低着头快速吃饭,没有和将士挨在一起。沈文宣低头看着手里的粥,突然想起和焦诗寒初次相处的那几天,那人总是小心地抓着自己的衣角,浑身都透着不安。
一路从京城颠簸至此,如流民一般,估计也如他们一样彷徨害怕吧,沈文宣想着,心里突然起了一点儿变化,摸不着看不清,但与之前有了些许不同。
“沈兄。”葛武成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他刚把昌城安排好就跑来这边,风尘仆仆,打仗的衣服都来不及换,一股血腥味。
沈文宣喝完粥,将碗撂在一旁,问道:“你那边也是这情况?”
“嗯,比你这儿好点儿,我留了葛离处理,没让他跟着过来。”葛武成说道,“先不说这个,打胜仗的事儿很快就会传开,今后你打算怎么办?接着打?”
沈文宣没说话,看到张冦简端着一碗饭就要进帐篷,急忙挥挥手让他过来,张冦简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拿起碗里的馒头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坐了过去。
“看你吃的急的,还能抢了你的不成?”沈文宣嫌弃道,拿起他碗里还剩的两个馒头和葛武成一人一个。
张冦简:“”
沈文宣:“两位都是有官阶在身的,有什么想法?”
葛武成:“我得先透个信儿,边境军根本没覆没,保守估计还剩四万多人,每个州都有他们的身影,就像温连城一样,作为先驱使诡计弄开城门,然后羌贼长驱直入!这他娘的就是群吃里爬外的畜牲!这四州这么快沦陷,有他们大半功劳!”
“竟是如此?”张冦简沉思。
“边境军为何如此?里面有人跟朝廷有过节?”沈文宣问道,他记得温连城称葛武成为大将军的旧部。
葛武成沉默了一会儿,道:“边境军里面很多都是赫家军的人,由当年叱诧风云的赫大将军带领的,我当年也是大将军手下的一名小卒。”
“当年国力衰弱,南北异族虎视眈眈,赫大将军跟北边的匈奴打完跟南边的羌族打,我跟着南征北战坐到了百夫长的位子,位卑人轻,没什么人在乎。但当年大将军从南边凯旋回京途中突然传来了造反的消息,结果你们都知道,大将军身死,圣上拆解了赫家军,凡是赫家军的人必须常年镇守边疆,无召令不得出西南。”
张冦简哼笑了一声,道:“赫大将军?当年若没发生造反一事确实配得上赫大将军这个名号,可今日不同于往日。”
“当年新帝登记,根基不稳,他趁此回京,带了十万军队想要围京篡位,若不是穆将军得知消息赶了回来,将人拦在京外大战一场,我朝新帝怕不是早被这个狼心狗肺的贼子斩了脑袋!还害我北境被匈奴趁火打劫,夺了十城,至今未归!”
他说的也不差,但大将军再怎么不是当年也是靠他才从豺狼手中保住了大庆。葛武成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垂眸没再说话。
沈文宣沉默半晌,忽的问道:“二位对当今圣上可是忠心耿耿?”
葛武成疑惑,看向他不解地问道:“你这是何意?”
沈文宣笑了一声:“你们维护朝廷还是百姓?自己选一个。”
“这若是朝廷清明,那维护朝廷和维护百姓不是一样吗?若是昏庸无用,我岂能同流合污。”张冦简说道。
葛武成:“说到底,大丈夫人生在世,不是给贪官污吏卖命的。”
沈文宣挑眉:“说的甚好,既是都为百姓,那我们永不散,你们二人往后打算如何?”
葛武成:“我觉得现在最紧要的是收回闽州,然后进到江南向朝廷搬救兵。”
张冦简:“收复失地确实是最为紧要的。”
这俩傻子,沈文宣抬眼看向那群衣衫褴褛的百姓,道:
“你们这时候别说收复失地,等羌贼得知这儿的情况后,对这里群起而攻,你们连守住扬昌两城都艰难,我们军队人数不够,这次打胜仗也是趁他们不备前后夹击,若是百万敌军到此,就是有再多的炸、药都不够用。”
“所以得让朝廷插手,朝廷的兵多的是,只让我们顶着也不是个事儿,再者进江南也不用非得通过闽州,渝州也可,而且简单得多。”
葛武成托腮沉思着点了点头:“是这个理,所以我们要如何?”
沈文宣叹了一口气:“你们俩去搬救兵知道要怎么搬吗?”
“就就进到京城道明于圣上。”葛武成道,转念想又不对,怎么见到圣上?而且他有圣令在身,不能出西南。
张冦简:“让戈大人你囚禁了戈大人,让他见到圣上会不会报复你?”
沈文宣:“戈政卓没有召令根本进不了京城,我本来想有学子,但西南百姓每日朝不保夕,如何等得了学子飞黄腾达,所以我打算去一趟。”
“你们二人镇守在此,无论如何都要守住渝州,赵二和言起都算作张大人手下的人,还有我手下的兵,明面上的领军是你张冦简,无论是渝州还是这次战场上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一名商人,火器更是不能透露,只说有炸、药包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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