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适应。”

纪枣原本来还有满腹的言语想要倾诉。

但是偏头那一刻,她忽然看见了谢夏谚搭在膝盖,被指甲陷出一个血洞的右掌心。

偏偏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甚至连眉毛都没抬起来。

四平八稳,风轻云淡。

但不知道为什么,纪枣原忽然就住了嘴。

……

这周是大星期。

纪枣原在家躺了两天,除了吃就是睡,企图也没心没肺的猪猪状态,来缓解内心的悲伤。

因为这次考试考的不错,纪父纪母也难得纵容了她一次。

大纪说她这几天要去迪拜出差,基本上是没空陪她聊天了,让她闲事莫管,好好学习。

小纪在深更半夜孤独的时候,只能找谢夏谚打游戏。

而谢夏谚觉得她打游戏的水平比化学成绩还垃圾。

有一次,他都已经定住了bss,纪枣原还能把终极大招给打偏了。

屏幕上的血条急速下降,沉默了好半晌,耳里才传来男生淡淡的嗓音:“你很特别。”

“能做到学也学不好,玩也玩不好的,迄今为止我也就见了你这么一个。”

他的语气平静而认真:“纪枣原,你很特别。”

“……”

纪枣原受刺激之下,又放偏了一个大招。

总而言之,星期日的深夜,纪枣原打游戏打到凌晨两点,变成了一个跟谢夏谚一样玩物丧志的网瘾少年。

也幸好爸爸妈妈睡得早,季圆音在一楼,不然纪枣原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妈妈下网络禁令一个月。

因为消耗了太多脑力,第二天早上到教室时,纪枣原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她看着旁边一口一个奶黄包神采奕奕的同桌,觉得世道真是不公平。

“你是打了亢奋剂吗?为什么你睡的比我还晚,但是看上去一点困的意思都没有?”

谢夏谚语气很敷衍:“没有为什么,就是牛逼。”

“……”

跟这种人真是难聊。

纪枣原郁闷地转回头继续背单词。

周一的下午有体育大课,四个班级一起上。

对于高学生来说,其实就是男生打篮球女生聊八卦的自由活动时间。

然而今天要体测。

八百米,坐位体前屈,跳远,还有仰卧起坐。

体育老师在前方点名,说这次就不让大家自主安排了,按照学号顺序来进行。

尤其是噩梦八百米,每个人都要测,别想蒙混过去。

“老师。”

第一排有个高挑的女生站出了列,“我摔了一跤,和膝盖都受伤了,想请个假。”

体育老师看了眼她缠着纱布的。

左腕,右掌。看上去非常严重的样子。

“那行,那你就来帮忙按表好了。”

站出列的女生毫无疑问,是宋曦西。

纪枣原还有些疑惑,明明之前就只伤到了左腕,怎么一个周末过去,连另外一只也给包扎上了。

而且看上去比左更严重的样子。

不会是因为周五那天摔的那一跤吧?

……那未免也太魔幻了一点。

纪枣原其实并没有真的把这件事多放在心上。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用了多少力道,也完全知道对方摔在地上时是个什么状态。

如果宋曦西硬要说她把她推成了重伤,那就是对方自己的问题和她无关了。

她收回了视线,脚踩在起跑线后,做出预备的姿势。

“嘀”

哗啦啦几十个女同学同时跑出去。极其的不正规。

但没办法,人多就只有这种测法。

反正跑着跑着,距离肯定会拉出来的。

纪枣原身体素质不错,或者也是因为小时候过白的皮肤让父母感到担忧,她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被父亲带着运动。

柔道、泰拳、她都系统地学过,纪父甚至还动过要送她去武当山练武的念头,被纪母哭笑不得地制止了。

所以事实上,那天晚上被慕煊撞的时候,纪枣原要是真动打回去,是有一定可能把对方打趴下的。

嗯,感恩谢夏谚。

让她多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淑女形象。

……

八百米的长跑,纪枣原跑了大组第。

而且似乎连汗都没怎么出。

然而走到休息区时,她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以宋曦西为圆心,到跑道边为半径,一整个圆圈的人,都在拿异样的眼神瞄着她。

因为后面两组大多都是其他班不熟悉的同学,纪枣原也没贸然开口问,不动声色地走到了蔡姣旁边。

“刚刚发生什么了吗?”

蔡姣压低声音,愤愤道:“宋曦西说你周五那天,为了抢功劳,为了和谢夏谚单独相处,把她往马路推,不让她跟去医院照顾宿嘉澍。”

“……”

“她还说你骂她了,让她滚,她整个掌和膝盖都磨破了皮,但是你也没跟她说过一句抱歉,还在宿嘉澍和谢夏谚面前装好人。”

“……”

纪枣原抬起了眸,目光正好落在对面的宋曦西身上。

而女生丝毫没有半点心虚或者气弱的意思,抱着臂,眼神很冷:“看我做什么?怎么,敢做不敢认了?”

“你说把你往马路推这件事吗?”

宋曦西冷傲地抬起了下巴:“难不成你还做了别的什么亏心事?”

“我为什么要亏心?”

纪枣原笑了,“当时那个站位,我要是能把你往马路上推,那真是反力学的一个奇迹了。”

“现在还不是什么话都……”

“不过我确实不想让你跟去医院。”

纪枣原打断她,望向她的眼神很宁静,“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没有必要在这里演戏故弄玄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

“因为导致宿嘉澍差点窒息的元凶虾滑就是你下的,在明知他过敏情况的基础上,还偷偷摸摸往锅里放过敏源,事后既不帮忙也不承认,满口的遮掩谎言,导致他耽搁了那么久的时间。医生说,再晚一点送过去就危险了。”

她眯起眼睛,“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我放心让你这个嫌疑犯送受害者去就诊?”

……

元凶。偷偷摸摸。谎言。嫌疑犯。

每一个词都直直扎在了宋曦西心里。

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纪枣原说的竟然都是对的。

她知道虾滑是自己下的?

她看见了?

那为什么当时不说?

……是诈吧。

是故弄玄虚吧。

对。

纪枣原当时坐的那个位置,根本看不见她的动作。

宋曦西在心底做着心理建设,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好歹她也多活了那么几年,没那么容易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给吓到。

她嘲讽地扯开嘴角:“你有病啊?是得了妄言症?你哪只眼睛看见过敏源是我放的了?随随便便污蔑人,这就是身为教师和警察女儿的教养?”

纪枣原最讨厌的争吵方式,就是扯长辈出来说事。

她淡下了眉眼。

而后在对方讥讽的表情,偏过了头:“蔡姣,你告诉她,我们是哪只眼睛看见了。”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陡然被这么多人注视,内向的蔡姣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她攥紧纪枣原的衣袖,声音很轻却很认真:“不仅纪枣原看见了,我也看见了,是……是你下的那份虾滑。后来问的时候,你还、还不承认。”

……

如果说刚刚只是疑惑和看好戏似的咿咿嗡嗡,那么现在就是一片死寂。

争风吃醋、抢占功劳这种控诉,和谋害人命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维度上。

如果真像蔡姣说的那样,那宋曦西……未免也太可怕了一点,

“纪枣原,你这样有意思吗?”

空无一人的操场下坡,宋曦西就站在她上对面,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说你怎么跟个软柿子一样,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女生挑了挑眉。

“呵,藏着掖着到现在,还联合了蔡姣,不愧是纪枣原,在这种心上,我甘拜下风。”

纪枣原忍不住笑了:“你说什么呢。”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在这里跟我装无辜?”

“没有装无辜啊。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故意忍到现在才在大家面前揭发你的吧?”

她脸色的笑意很温柔,语速也慢吞吞的,“我有必要嘛。”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其实我压根没看见虾滑是谁下的,当时就是随口说了句,没想到你这么单纯,直接就认了。”

“那蔡姣……”

“蔡姣跟我关系好啊。我问她了,不管她看没看见,都会说看见的。”

纪枣原叹息一声,“好歹我们以前也做了这么久朋友,你还没搞清楚我的行事风格吗。”

她的语气轻轻的:“真可怜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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