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好像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骄傲和信仰。然而第二天,更大的噩耗传来将军去逝。
将军府的大夫查验,说是服毒自尽。老夫人当场昏厥,将军夫人哭成泪人。为了维护将军府最后的尊严,只对外宣称老将军病逝。
祁望看着自己父亲的棺木,一言不发。
颜鹿被这个消息震惊得头皮发麻,宁疏晚的眼泪也止住了,祁晏依然面无表情,比起自己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去世,仿佛九公主的指受伤更能让他紧张。
护国大将军病逝,也算是一个大新闻了。毕竟在当年与西洲一战获胜,才有了南国这些年来的安居乐业,他也算是开国元勋。如今他去世了,皇帝虽不能亲至,带着慰问的圣旨却不会缺席,那一众与祁望交好的皇子们也是纷纷赶来参加葬礼。
颜鹿本不准备去蹚这趟浑水,但她一回头,看到自己身边的宁疏晚。
如今的宁疏晚已不是公主伴读,区区县令女儿,连将军府的门都进不了。但女孩喜欢的少年至亲离世,这种时候,不管闹了多大的别扭,一定还是想要去陪在他身边的吧?想到这里,颜鹿叹了口气,拉起宁疏晚的,说带她去将军府。
听闻将军离世的消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祁晏,听到颜鹿要去将军府参加葬礼,却暗自皱了皱眉。
葬礼这天,空飘着小雪,并不大,空气里却都添了一丝悲凉。
颜鹿携宁疏晚入将军府,祁晏作为贴身侍卫紧随其后。
这天将军府人很多,皇子们和各个世家贵族都来了,但大家并不说话,人与人之间隔着纷飞的雪籽,气息冰冷。
明明就在不久前公主的生辰宴上还是一派喜气洋洋,少年少女们交换着礼物,大家在欣赏着华丽的演出,喧闹得仿佛冬天已经过去了一样。但今天这白色的葬礼却好像一个休止符,告诉所有人,那些年少的岁月已经过去了,人生的悲欢离合悄然来临。
与祁望面对面的时候,大家谁也没有说话。
颜鹿张了张口,尴尬地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以前在宗学堂时,他们这群人一路吵吵闹闹地长大,如今却发现,真正的长大是这样猝不及防。
但是祁望只扫了一眼颜鹿和宁疏晚,眼睛紧紧盯着她们身后的祁晏。
这下别说是颜鹿了,宁疏晚也搞不懂祁望在想什么。
颜鹿回头看看祁晏,又看看祁望,心想这大哥不会是突然发现足情深的重要性了吧?人家祁晏可从来没承认是他弟弟,当年第一次见面,祁晏就只说自己母亲当年救过老将军,得将军赐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也无意去问个底朝天。但一想到祁望今天比较惨,也就没开口怼他。
没想到她善解人意不开口,祁望倒是不客气:“公主,他姓祁。如今父亲离世,祁厌也该回将军府了。”
祁晏原本只垂着眸,现在听到他这话,抬眼直直与祁望对视。那双眼睛与祁望记忆的碧瞳相重合,彻骨凉意从他的瞳孔释放开来。
颜鹿伸一拦,那动作很明显就是要护着祁晏。被她护着的少年看见她的动作,稍稍一愣,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她莫名其妙:“将军府不是有你这个少将军了吗,要他回去干嘛?你们祁家还有皇位要继承?”
这话祁望要是敢接,那就是大逆不道。但他此刻像是铁了心一般不管不顾:“如今将军府有难,正是需要他的时候。父亲的遗愿就是让将军府重回当年荣耀!”
颜鹿差点气笑了:“你们家真有意思,复兴家族还搞人海战术的?当年没事的时候连口饭都不给吃,人差点活活饿死。如今人刚被我养大了,你们想着捡现成的回去做苦力?想得还挺美啊?要不要我跟父皇提提意见,给你们祁家收个百来号养子重建家园啊?”
祁望像是被踩到了痛处,额角青筋暴起:“你!”
颜鹿小嘴叭叭地依然没停:“想复兴家族,你倒是自己上啊,咋了你这小胳膊小腿是租来的不让动啊?你们将军府为了培养你这个少将军没少花心思,有本事自己去战场上拼一个荣耀回来,我颜鹿也敬你是条汉子。”
说完瞪他一眼,自顾自牵起祁晏的走了。反正宁疏晚她也带进来了,他俩有啥矛盾自己处理去,她这个小媒婆已经够仗义了。
将军府可真有意思,把人当小狗一样随意扔在路边,心情好了又舔着脸想要回去?祁晏这么乖,她只是给他一口饭吃,他却忠心护主,对她的守护她都看在眼里,这样懂事的小少年,他们当年可真是瞎了眼。
祁晏周身寒气逼人,此时被少女牵着,他第一反应却是,会不会冰到她?但少女看上去娇娇软软,护起人来却像炸了毛的兔子。
她气呼呼地牵着他的往回走。少女怕冷,整个人裹得毛茸茸的,暖意从她柔软的心传过来,祁晏只觉得漫天的雪籽仿佛都有了温度,它们落在两人双相交的地方,带来微微的灼热。
那些身世和仇恨好像都不重要了,他牵着少女的,像是握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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