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层层云彩,五树六花原一如往昔,寂静寥落。菩提树开了花,是金色的,细小如星,跟着五树六花原的风雪一起落下来,缓缓摇在人的眉眼间。

容仪这样子很乖,眉眼明丽,却安安心心地睡着,手还拉着他的袖子,像一只眷恋窝巢的鸟儿。

容秋动作很轻,将他放在菩提树下。

他注视着容仪恬静的睡眼,温柔地说道:“有因有果,因果必偿,小凤凰,我如今借你凤凰骨一用,来日陪伴你百世奉还。”

睡着的人无声无息,并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容秋感到颈间微热,带起来细微的疼痛是因果链在躁动,自从他与容仪的关系越来越近,这沉寂千年的因果链也渐渐有了反应。他相信,凤凰骨确实是他寻找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唯一的解法。

他伸手触摸着颈间狰狞黝黑的链条,不带感情地垂眼看了看自己锁骨上巨大恐怖的伤痕。他自有记忆起便居住昆仑,这条链子困缚他的身体,带给他疼痛,也带走了他的一切记忆。他拥有一双缘法眼,却唯独看破不了自己的因果。

菩提树边的石桌上摆满了东西,有剔骨用的器具,有包扎伤口的纱布,还有安息休养的窝,配好的止痛、康复的药材,所有凤凰爱吃的食物。种类繁复,细致周到。

凤凰很好哄,他连容仪醒来后,自己要怎么哄,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容秋伸手替他理好鬓边散乱的长发,忽而听见五树六花原门口有动静,眉头轻轻皱起来。

“你的那位小徒弟,从前不见得多机灵,如今反应倒是快。”

他伸出手,凭空造了一道结界,将容仪的身影隐在其后,自己往门口走去。

兰刑一身戾气,站在五树六花原门口。

容秋微笑道:“执行人来此,有何贵干?”

“容仪在你这里。”兰刑也微笑着,“把他叫出来,我如今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你幕后主使,是不是?”

容秋还是那样温和的微笑:“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那黑影是你,你借我在青月镇降祸,引诱我与明行产生交集,随后来到天上,让我对明行生出想法。”

“我在他身上安放的红豆骨镯,你一早知道,那句咒语,你不是念给明行听的,而是念给我听的,动摇我心智。”

兰刑沉声说,“魔书,你要我去取回的,却故意设了三天时限,让我看见那本书的内容。唆使我抽取他的天运,对他下手,随后你从中渔利。”

容秋还是那副表情,他微笑着说:“小兰大人是否忧思过重,你所说的这一切,实在是过于耸人听闻了。”

“那么你告诉我。”兰刑逼近了,他眼底雪亮,犹如一只潜伏的狼,声音如同嘲讽,“你若对他有情,我方才说了这么多,你可曾半点担忧他的安危?请帖遍发六界,你不是要与他共度余生么?为何看了这个东西,你都不会生出半点担忧?你还是个人么?”

他伸出手,指尖捻着一枚封印着一缕赤金色的晶石。

容秋的笑容,忽而慢慢消失了。

兰刑眼底风云翻涌,他冷笑道:“你真奇怪,布局周密,如此详尽,却偏偏对人之常情的事情如此迟钝,一诈便知。快说,明行在哪里?”

漆黑长剑铮然出鞘,兰刑声音喑哑:“你这个魔!”

姜国。

“师父?师父,外面要下雨了,您要去哪里?”

青月追着相里飞卢站起身,循着他的视线往外望去。相里飞卢立在檐廊下,抬头凝视阴云密布的天空。

风中带着强烈的湿润气息,是大雨要来了。

按照时间,今日便是他的雷劫预计落下的日子,三道雷劫过后,方可飞升天界。

现在看不到明行星,现在是白天,而且乌云蔽日,沉沉压顶。

“我感觉不好。”相里飞卢苍翠的眼里也是阴云翻涌。

“是因为大凶卦象吗?”

“不全是。”

相里飞卢皱起眉:“我在想,当初入魔后迷途进入我们姜国地界的那只青鸟,是否真的是迷路来此?”

“当初我让容仪不要下界,在天上等我,那段时间民意如沸,都说明行是凶星,连风羽族的王都下界来此,有意针对。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容仪说他得了压制明行业力的法子,下来找我,以至于局面无可挽回。这一切,不像是因缘巧合,反倒是像人为设计。”

“师父,多思无用。”青月提醒道,“您怀疑那个小执行人吗?”

“应当不是他。”相里飞卢顿了一会儿,“只是今日雷劫,我也将去往天界,诸多事宜,等我去到那里后再一一理顺应该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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