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什么?”
清澈甜软的嗓音从画家背后传来。生命之神萨瑟伸出手从后面环着画家,越过他的肩头看向画板,又看向画家的调色盘。
“竟然真的在画画,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算是吧,”画家蘸了一笔颜料,在调色板上与另一笔混合,说,“定位到迷雾之都在永夜的大概坐标了。”
“我们找到的?还是祂有消息传来?”
“都有。前些时间,一些原本该在迷雾之都的人忽然出现在了永夜里,被负责搜寻的巡游神抓到,顺着他们的来处,能找到迷雾之都的踪迹。根据那些人的供词,正是祂打开了雾都的屏障,把他们放出来的。”
“那他们也知道迷雾之都里在发生什么咯?”
“嗯,他们都还安全。让我在意的是……迷雾之都对祂的态度似乎十分复杂,仇恨之外,还有别的。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里对祂来说绝不是安全之地。我已经派了十几位巡游神在附近的碎片世界里守着。”
“那我要去看证词,不打扰你画画了。”说着,萨瑟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今天打算画什么?”
“今天不画,只是临摹。”灰色的画室墙壁上浮现一幅巨幅油画,仿佛有光芒透出,萨瑟看向那里,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画家:“克劳德·拉格伦·乔的成名之作,划时代的作品。它的名字是《黄昏·印象。”
“拉格伦……”萨瑟若有所思,“是墨菲不喜欢的那个大画家吗?”
画家笑了笑。
“墨菲的存在超越了现实的世界。他习惯的事物是流动的,不是瞬间的。这样一个观察世界的角度会带来痛苦。那么,能让他感到永恒安宁的意象会是走向死亡的,而不是走向新生的。”
“所以,拉格伦的画是瞬间的、走向新生的?等等,走向死亡……”
“很对。”画家温声说,“好了…小精灵,不要总是压着我的后背。”
萨瑟笑眯眯松开画家。宽松的长袍下,他的胸脯其实有一个不显眼的柔软弧度。树精灵没有明确的性别之分,但也可以说,那是同时存在的。
“画一幅画的过程,和创造一个世界、创造一个生命的过程有什么区别?只是遵循的法则不同而已。至少,在拉格伦的画作中,我总是能感到那种——造物的欲望。”
画家落下第一笔。
迷雾之都。
突然而至的强烈光线使所有人眼前出现一霎的空白。视力缓缓恢复后才发现这光芒并不能算刺眼。
那是黄昏时分的氛围,辉煌的金色簇拥着即将沉没的太阳。往后看,来时的方向也是一片璀璨。他们所站立的地方是一条白色的光滑步道,能够容纳三四人并排走动。走道没有护栏,虚空悬浮着,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显得格外纤长也格外危险。身畔则是无边无际的黄昏景色。
说不清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人在其中失去了上下左右的空间感,只知道身边紧邻着无边无际的光的海洋——离得那么近,好像伸手就能触碰到金色的天幕,和状若灼烧的夕阳,却因为缺乏实感、没有纵深而不敢往那方向走去——若去了,就会坠入无尽的光线织成的深渊,那种接近恐怖的感觉就是这样。
夕阳把一行七人的影子长长投在白石步道上。方块四边走,边吹着口哨,那是一种刺耳的破碎曲调。克拉罗斯:“你亲爱的父亲就是这样教你讲礼貌的吗?”
口哨稍停,方块四脸上挂起灿烂的笑意,语调却是能和克拉罗斯媲美的阴阳怪气:“是呢。又有谁比萝丝更懂礼貌?记得那个总是想穿裙子的家伙连吃东西都要嚼满五十下呢。每个研究员都被他喊过叔叔。”
克拉罗斯居然异常受用:“那是当然,研究所里谁不喜欢我呢?”
“天呐,报丧人阁下,你竟然还有这种过往?”海伦瑟兴致勃勃。
克拉罗斯:“海王阁下,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004号鬼牌最喜欢你这个类型的男人,哪天你不幸被玻璃室抓走,可以考虑去讨好他——记得穿少一点。”
海伦瑟饶有兴趣:“那么这位004号长得怎么样?”
“五官端正,大致对称,符合你一贯的要求。”克拉罗斯说,“只是偶尔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小癖好,想来见多识广的阁下您也不介意接受。”
“真的无伤大雅吗?”
“总之,比小方块的那位父亲好多了。”
方块四微微一笑,深红猫瞳渐渐缩成危险的一线。郁飞尘就看着方块四走路的速度渐渐放缓,状似无意来到克拉罗斯身边。
一刹那,粉红的身影霎时无声跃起!方块四手指从背后勒住克拉罗斯的脖颈,带着笑意往侧面使力,用整个人的重力带着他朝走道外的虚空处坠去——
然后被郁飞尘拎着领子丢到一边了。
克拉罗斯活动着脖子,懒洋洋道:“早说了,想要我死,先问过我的……”
“再多说一句,”郁飞尘面无表情,“我把你扔下去。”
克拉罗斯做了个封口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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