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在墓道中轰然烧起,火舌疯狂卷向他来时的方向,将鲜红士兵尽数吞没。
至于始作俑者本人,已经转进了另一道安全的走廊。
昏暗中前行一段,正前方是一堵高墙,暗红色灯盏环绕着一幅巨型壁画,赫然是那盒中之物的特写。
象牙精雕的盒中平铺着耀眼的绸缎,无数珍宝堆放在盒中。剔透的宝石,熠熠生辉的珍珠,打磨成神秘符号的钻石饰物,华美之物堆积,都是在拱卫着最中央的物体。
那是一盏黄金圣杯。高脚,造型奇异而神圣,暗刻着复杂的花纹,镶嵌以血红、深蓝、绿与紫的宝石。一切细节都纤毫毕现——这画如此巨大,显得那杯器愈发神圣,而站在画前的人变得渺小。又是宗教式的手法。另一扇门后也有一幅这样的壁画,描绘武士手捧大剑向君主效忠的情形。
倒不难认出,这正是那扇门上的杯子。
镶嵌圣杯的门后。
目视着021的身影鬼魅般随着郁飞尘消失,安菲脸上浮现莫测的神情。
“觊觎他人之物,不算是良好的德行。”他微笑说,“你们说呢?”
两条剥皮恶犬忙于摇着尾巴向他示好,并未做出有效的回答。
舞会已经结束,接下来是盛大的夜宴,应当宾主尽欢。
安菲用一件黑披风遮挡了白袍避开君主那些搜寻他的耳目,在剥皮犬的带领下穿过宴会厅,来到后方的回廊。一个连酒杯都没有的宴会没什么值得参加的。但杯子究竟在哪里?
直到此时,君主的目光还阴沉着在厅内不断逡巡,使客人们也噤若寒蝉。
“他真的很讨厌我。”安菲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不同于墓道、宴舞厅,后方是更加私人的区域,不为访客所设,是君主日常生活的私人领地。
“我来过这里吗?”安菲轻声自言自语,“还是说,国王的宫殿总是会建造成这样?”
剥皮犬听不懂安菲在说什么,但能听到主人说话的声音已足够让它们欢欣雀跃。它们兴奋地望向安菲的方向——
那高高在上的金发主人此时竟是闭着眼的。他没有睁眼视物,却还能毫无障碍地在回廊间穿行。剥皮犬的尾巴摇得更欢快了。
圆形的长廊连接着议事厅、花园、战利品的陈列室……
再往前会有一座喷泉,喷泉后,又会是一座花园。王宫的园丁和仆人们总是精心照顾园中的草木,遵循最苛刻的准则,确保君主连一片枯叶和一根斜出的纸条都看不到。事实上,君主并不会在意这些。
安菲睁开了眼睛,他走在喷泉旁卵石路的最中央,不靠左,也不靠右——他平静地继续往前走去,来到花园的边缘。
一个莫名的动作,他忽然向后回头,看着那座已枯涸的泉池。
他走过去。剥皮犬跟上。
雪白衣袍的少年身影在喷泉池边俯下,看着池中的卵石。厚重的尘土已在堆积的卵石上生根,潮湿的空气催生苍绿的、铜锈色的苔藓。
安菲跨过去,来到泉池的中央,那是一座卵石堆积而成的小型假山。
目光在那里停留了很久,他伸出手,探向假山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角落的外表和布满苔藓的周围卵石别无二致。
他手指却向下勾住什么,向上抬起——
苔藓之下,卵石之中,他竟然拿起了一个杯状的器物,有两个手掌那样大小,看起来沉甸甸。
手指拂去黏结的泥土,黄金质地的杯身逐渐显露,灯火下,它的表面并不璀璨,其上镶嵌的各色宝石也黯淡无光。
细细擦拭着其上的污迹,杯身的纹路看似是图案实则是文字。安菲看着它们。
他一生中走过太多地方,会的语言也过于多了,其中有一些,连他自己都已想不起是从何处习得,只是看到它们,就自然明白那些晦涩复杂的符号后真正的含义。
他轻声道:“凡饮此杯所盛水者……”
“凡饮此杯所盛水者……”猎猎火光下,郁飞尘看着壁画中圣杯的纹路,语义在心中自然浮现。
“远离一切疾病与死亡。”
邻近墓道已经彻底着火,灼烧的气息愈发浓郁,他心中已经有了一点猜测,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火舌转瞬间吞噬了恢弘华美的巨幅壁画,图案刹那失色,化作灰白的齑粉四散飘去。
021号余光看着珍贵的壁画刹那消失,存在了千万纪元的墓道被毫不在意地焚烧,再看郁飞尘毫无负罪感的背影,唇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真是太粗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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