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杨皱起的眉头愈发拧紧,他说“若是没有旁事,我挂了。”
屠芳芳还没有回答,身边一个男人突然入镜,有些偏地中海人种的长相,深邃的浅色眼睛,和厚实的双唇。
男人在屠芳芳的额头上吻了下,“Whose husband are you calling?”
屠芳芳便转了眼去看他,“My ex husband.”
那男人捂住眼睛,“Oh, what an embarrassing thing.”
高杨再不想听下去,他按下挂机键,往事早已离他远去,他脱身出来,如今身心健康。
高杨二十五岁那年,满腔的热血无处抛洒,那时候,他疯狂迷恋上了独自一人穿越各种渺无人烟的公路。
从阿肯萨斯州的23号公路一直到从芝加哥横贯到圣塔蒙尼卡的66号公路,他花了一年时间全部开完,后来他从23号公路往前开,在将要全部完成的终点,从旧金山通往洛杉矶南部的1号公路上遇见了屠芳芳。
那一年屠芳芳二十三岁,是个背包客,已经沿着海岸线穷游了三年,那时候高杨不知道穷游代表着什么,后来幡然醒悟,可惜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那天的画面犹如昨日,屠芳芳穿一条短到不能再短的牛仔短裤,沐浴在加州的橙色阳光里,身后是美国西部海岸线和悬崖峭壁,屠芳芳倒着大拇指,是要搭车的手势。
高杨只用了一眼便已沦陷,他让屠芳芳上车,问她要去哪里。
那天的屠芳芳,已经二十四小时没有进食,也没有去处,她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后车厢里,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问高杨愿不愿意收留她。
高杨鬼迷了心窍,将屠芳芳带回了他位于纽约的家。
后来的一切便顺理成了章,那时候的高杨不知道世界上有这样一种女人,她们无法安于某一个家室,她们喜欢漂泊,喜欢醉倒在夜晚的酒吧街头,她们在某个季节,从这一处迁徙去另外一处,然后又在无法忍受的时候,继续漂泊。
屠芳芳只在高杨的公寓里住了六个月,便留下一张纸条离开,之后三年音讯全无。
高杨没有刻意等她,可是时光匆匆,在指缝中溜走,三年后屠芳芳在一个下雪的冬日午夜扣响他的家门,他把屠芳芳拉进房间,才发现她已经病得很重,伤寒加上肺炎,让她的体重低到八十斤以下,她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可是她甚至没有钱给自己买一块墓地。
后来她在满天的飞雪里想起那次艳遇,她依然记得高杨是个好人,那半年光阴她衣食无忧,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她已经忘记高杨家的地址,只依稀记得是米内塔街上一个双数的门牌号码,她一间间敲门,中间被当作应.召女郎强行拖进房间,后来她终于敲开了那扇正确的房门,她看见高杨的黑色眼睛,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这一次,她安稳了生命中最长的一段时间,长到她结了婚,生下了一个可爱的男孩。
她爱乐乐,也爱高杨,可是血液里的不安分因子却又冒出来,乐乐半岁以后,她重新开始游荡在红灯区,偶尔也会失踪几个月,然后苍白着脸色重新出现。
他们在乐乐两岁那年办理了离婚手续,那时候高杨对她,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爱,可是她却还爱着,爱得死去活来。
她跪在高杨脚边赌咒发誓,绝不会再辜负他的信任,可惜没有爱便没有纵容,这一次,高杨去意已决。
后来高杨的妈妈出面,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北京老太太,为了他们要离婚的事情,从北京独自一人坐飞机来到纽约。
家丑如何宣之于口?高杨自始至终未开口说一句解释的话,北京老太太脊背挺直,骨子里是跟高杨一样倔强的血液,她撂下狠话,如果离婚,便不再认这个儿子。
可惜她的高杨,认定了的事情,绝难回头,离婚的事情无法改变,即便她吞了两次安眠药,割了一次腕。
后来她听了不知道哪里认识得亚籍姐妹劝说,回家告诉高杨,她可以接受离婚,但是高杨必须答应她,在乐乐成年前,不准再进入任何一段感情,如果高杨谈起恋爱,他将永久丧失乐乐的抚养权。
她是怎样恶劣的母亲,她自己清楚,高杨更是了解,虽然她爱乐乐,但是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骨子里的奇怪基因发作的时候,她会对熟悉的人和事产生无端的恐惧,只有陌生人的怀抱才能带给她安全感。
而且她有够狠,那姐妹告诉她的是,不许高杨进入下一段婚姻,她到了嘴边,便自行篡改成下一段感情,她以为她可以逼迫高杨就范,可是短短三年的相处光阴,她实在了解高杨太少,她看着高杨写下字据签上名字递给她,方才明白,一切再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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