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年底期末了唐书禾那边教学任务和科研任务都很重,大又有青年教师非升即走的破制度,他天天起得比狗早睡得比狗晚这让我不禁时常为我们家这位青年学者的发量担忧。我来往于剧院和家之间又开了新书在家里其实能闲散度日的时辰不多经常一晚上两个人也不怎么说话屋子里只有悉窣的字声,我是快憋坏了想着总算等这一阵忙完,要和唐书禾在家里腻歪一段时间,唐书禾估计和我想法也差不多我们分房工作合房睡有一次晚上十一点多他趿拉着拖鞋跑到我这屋来,一把摘掉平光眼镜把脸埋我颈窝那儿一顿乱蹭,蹭完叭地亲了我一口,叹了口气戴上眼镜顶着一头蹭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走了。我整个一个被白嫖坐那儿愣了半天才摸着鼻子傻乐出来。

大今年在天津设了个研究院,唐书禾接到通知那天我们俩难得有闲刚要出门看电影他坐门口换鞋的脚凳上蹙着眉头看手机,我说:“怎么了皱皱巴巴的?”

他说:“系主任让我和他去天津调研。”

我说:“就你俩啊?”

他摇了摇头:“还有几个教授老师。”

“不错,”我乐给他鼓掌,“唐老师晋升有望。”

唐书禾说:“就是一个课题组的。”

我说:“那也挺好的什么时候走?”

“下礼拜。”他说。

我是没有想到,二十六岁上居然也有和对象异地恋的一天,心里多少有点舍不得,不过电影还是要看,当时很火的一个片子,没记得讲什么了,只记得唐书禾靠得我好近,两个人忍不住打了个短暂的啵,分开的时候听见身后一个大叔特别痛苦地唱唱悠悠地说:“哎呦我的妈。”

我冲唐书禾吐了吐舌头,他捂着额头笑,尴尬抱歉又受用的样子,特别好玩。

因为后面那个痛苦大叔,我们俩没有再做什么举动,认认真真地把后半截儿看完了,电影结束以后我们没有车,慢慢走回家,他说家里好像没有水果了,一会儿在小区门口买点,我给他整理围巾,顺口答应。我们还在繁华的商圈里晃悠,广场上有婚庆公司在做活动宣传,摆了个巨大的人形剪影立牌,是一对男女求婚的样子,旁边有工作人员穿着大白熊的人偶服装走来走去,一堆人挤在那里拍照,我们俩从人群边上绕过去,唐书禾裹紧大衣,脸藏在围巾后面,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我说:“去看看?”

他摇摇头,我看了一眼那个立牌,满嘴跑火车地问那我给你跪一个?还是你给我跪一个?他哧地笑了一下,拉着我走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

他去天津的前一天晚上我抱着笔电坐床上看他走来走去地收拾行李,我一个字也敲不出来,感觉自己简直有点分离焦虑。我说:“去几天啊?”

他背对着我叠衣服,说:“算上来回路程四五天吧。”

我啪地合上电脑,跳下床,从后面抱住他。

唐书禾拖着我,艰难地伸出手把行李箱够到自己面前,把衣服塞进去,闷闷地说:“你在家不要和别人喝太多酒。三餐定时吃,不然会胃痛。”

我乐,这什么照顾小孩儿的态度,我就着抱他的姿势拍了拍他肚子:“那你在外边不要和别人吃太多煎饼果子,三餐定时吃,不然会撑着。”

唐书禾嘴角抽搐了一下,叹了口气,又说:“那我每天晚上十点钟给你个电话好不好?”

我说:“可以啊,当然可以啊,努力科研,业余时间适当想我。”

他抿着嘴笑了笑,说:“那你努力创作,业余”

“我全职想你。”我说。

我说完一哆嗦,把自己肉麻够呛,他却转过来吻我。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送他去机场,回来之后直接奔剧院,在剧院走廊里的时候收到他的消息,他说他登机了,我说好,一路平安,下飞机告诉我。抬头看见文瑞修抱着肩膀歪头靠在走廊尽头,冲我一笑。

我扬了扬眉,文瑞修伸长脖子,抬手拢火点烟,抽了一口,说:“进去看吧,我抽完这根。”

我从他身边擦过去。马上要联排了,现在在一幕幕地调试舞美,我坐下不久文瑞修坐在我身边,一身的烟味儿,他说:“最近不见你抽烟了啊。”

我点点头:“不想让家里人抽二手烟。”

他笑着摇头。

我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说:“这戏会卖座吗?”

他乐了:“路老师,小剧场什么时候卖过座。”

“出北京记就挺叫座的我看着。”

“还成吧怎么,你怕你把我招牌写砸了?”文瑞修问。

“你有招牌吗?”

“幸亏没有。”他说。

我和文瑞修都笑了。我们坐得离舞台不远,大灯有点热,文瑞修额角有汗,扎在脑后的头发也湿了,他揪了揪领口,说:“想有钱的谁干这个。”

我笑了笑,说也是。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现在的想法还和当初动笔的时候一样吗?”

我沉默了一下,说咱们能不能不老在排练的时候聊天儿啊,他啧了一声,说谁先起的头啊。不再说话了。

舞台上排到第四幕了,孟天带着妆,卡着舞美的点儿往下顺词,文瑞修喜欢用他当男主角也不是没有理,这个演员上了妆站在舞台上要比谢水更有语言。

“总会有那么一天,死亡对于我来说宁静而安详,恐惧对于我来说芳香得像刚剥开橙子的手指,爱情如同山谷那头轮船的呜呜声,那时候我就会停止去找你,在那之前,我会永不停歇地去找你,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哎!”文瑞修喊了一声,“刚灯光是不是等了一下?”

孟天停下来。灯光说了一声抱歉,文瑞修又坐下了,捻了捻手指,犯了烟瘾的姿势。我环顾四周,问了一句:“谢水呢?他快上场了吧?”

文瑞修又捻了捻手指,站起来说:“化妆室呢吧我再去抽根烟。”

我的手机震了一下,唐书禾给我发消息:“飞机落地了。”

唐书禾走之前我们两个商量好每晚十点打一个电话,我回家的时候还不到八点,以前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也不觉得什么,可是有一个人来了又走,就一下子觉得屋里空空荡荡。我吃了饭又喂完狗,百无聊赖,只好溜达到书房睹物思人,他的书房除了书架上桌子上的一大堆书和扫描文献之外,其他的东西都收拾得很整齐,没什么可睹的,我又实在思得不行,手指从那些书脊上划过去权当解渴,漫无目的地扫到那些书的时候我才发现,只有一部分书是横着摞起来放在书架上的,书脊朝里,看不见内容,显得有点乱,我起了点好奇心,把那些书拿出来,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这一摞是我这些年出版的书,甚至为了收集全那些我给杂志专栏写的文章,他把每一期杂志都买回来了,规规整整地按日期连号排在一起,我翻了一下,果然,书和杂志的扉页都有我的名字,路怀。

我捧着那一摞书,心突然被很温柔地拿捏了一下。旧时光像潮水一样从后面追赶而来,八年不,九年前,十七岁那年的运动会上,我不小心戳破了一个秘密,倒掉的书包哗啦啦吐出许多的少年心事,或许从那时候开始,我和他的线就缠在一块儿了,再也分不开了。

我嘛,如果我回到那时候,我肯定不再会让那个尴尬而慌乱的少年人就那样跑掉,我要一把抓住他,说唐书禾我们私奔吧,我们拉着手,跑到市去。

那些书有些都被他翻得有毛边儿了,那么多年,我写了那么多东西,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出,有时候我会藏在文字后面巧言令色地想他。我一本一本地翻开看,发现书里还夹着东西,随着我翻书的动作飘下来,我拿起来一看,是一张纸,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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