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绕过槅扇,抬手挥开珠帘屏障,在一众宫女的羞涩讶异中,径直朝被人拥簇,身着华服宫装的郭真云走去。

谢长文既不说吉语,也不行拜礼,只是神色淡漠地盯着眼前雍容华贵的女人,大周的太后。

“小叔,你许久都没来看我了…”郭真云双眼含泪,做着女儿家的委屈,丝毫没有因谢长文的无礼而不悦。

谢长文不语,郭真云便朝他走去,眉目间写着绵绵情意,她嘟哝道:“我晓得,小叔国事繁忙,可国事虽先...但这家事固然重要啊。无家何谈国,小叔如今鲜少来后宫,我们这一子家人,关系日益疏远,反倒比不上一些隔了几代的表亲戚了....”

她音色轻柔,如汩汩清泉,像是深闺娇妇嗔诉对丈夫的思念,亦像是豆蔻少女在面对心悦少年的羞赧。

许久,郭真云才停了下来,她站在谢长文面前,仰着头,满目情深地望着他。

“说完了?”谢长文音色冷然,睥视着胸口处的那张脸。

郭真云见他应了,羞红了脸,涩然点头。

“臣告退。”谢长文撂下这话,转头就走。

“小叔...小叔别走!”郭真云花容失色,她提起繁重的裙摆朝谢长文追去。

谢长文人高腿长步子大,顷刻间就甩了她一大截,她心中慌急,下台阶的时候未当心脚下,金丝绣鞋踩着拖地的蚕丝披帛,给扑摔了出去,头上那点翠冠子上的数支副钗应声而落,在小青砖上摔成了两半,沾满了灰泥。

她疼得叫出了声。

远去的紫袍身影并未因此而稍作停留,不过一会儿,那清隽的背影便快要走到宁圣宫宫门处了。

“小叔!小叔....”郭真云哭得歇斯底里,鲜红圆润的指尖狠狠陷进了砖缝中,她朝那身影哀求:“谢长文你不要走!”

后边赶来的宫女们急忙去扶她,可她却将众人推开,不甘心地指着远去的人吼道:“你们快去拦住他!快去拦住他!”

众人哪里敢去拦暴戾恣睢的谢长文,只得跪俯在地,恳求着“娘娘饶命”,任她肆意辱骂踢打,也只是将身子垂得更低,跪得更规矩而已。

郭真云发髻散乱,曲腿环抱,缩作一团,呜咽哭了起来。

宫人不敢擅作主张上前安慰,只得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连呼吸都放慢了许多。

日光透过银杏巨树的枯枝,撒了一墙的斑驳光影,朱红的宫墙此刻颓败无比。

郭真云满目苍苍,痴痴地望着琉璃瓦上依偎着的鸟儿。

为什么会是这样?明明小时候,他很喜欢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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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车从宫门出行,到了皇城附近的东林巷,不过行驶了百余步就到了北靖王府,今日虽未上朝,但因在谢祁玉和郭真云那都耽搁了不少时辰,谢长文此次回来的点儿竟比往日下朝的点儿还晚上一些。

车辂缓缓停下,谢长文正抬裳下辂,茗许就从王府东脚门迎了上来。

“王爷。”茗许抱拳作揖,“徐公子来了,此时正在前厅候着。”他偷抬头,瞧了一眼谢长文的脸色,果见谢长文清俊的脸黑了几度,于是他又忙补一句,“徐公子说是其母托他给您送了些她亲自绣的物件来。”

听了后半句,谢长文不悦的脸色才缓了缓,“叫他去书房。”

说完便去了正院更衣洗漱。

徐年身着青色苏绣锦衫,一脸兴味索然,歪坐在前厅客椅上。他将一颗从高足盘里拿出的梅子蜜饯朝天上抛,又稳稳接住。

又抛,再接....玩了二十几圈后,终于来了一布衣小厮请他去书房。

“都这会子了,我还道殿下被陛下留在禁中用膳呢。”徐年不满地理了理袍子,催那小厮带路,“快带我过去,送完东西,我还赶着去教坊见朋友。”

小厮引着徐年到了书房,还好这会等得不算久,两刻后谢长文便来了。

金玉冠子将头上青丝尽束,露出修长的脖颈,身上穿了件月白交领大袖袍子,一根同色帛带系在窄腰上,将他精壮的身形,近乎完美的比例都勾勒了出来。

他生了双极为好看的凤目,眼尾吊梢,深邃又带了些妖柔风情。嘴唇饱满细长,鼻梁直挺俊俏,两者都是好看的,可却被这双星眸压了些风头,反而显得不那么出众了。

皮相,才华,家世,他谢长文哪样不是拔头筹的。

可惜他素爱臭着一张脸,又穿些阴沉沉的衣袍,动不动就抓个官员来抄家,搞得上京的诸多大家闺秀,暗地里都说东林巷的北靖王是位可远观不可亵玩尊贵人物,悄悄爱慕就行,若是嫁过去,还是算了吧。当然,并不排除顾云双这种被迷得失了心智的爱情脑,日思夜想都想爬上谢长文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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