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即使心中有了主意但此时却不愿明言,草草说了两句便遣散了众臣独自回到紫宸殿。
傍晚时分顾晏宣召了中书省、门下省、礼部官员择选出使西羌的人选,由礼部侍郎钟毓出任。至于刘相心心念念想安插的剑南道行军总管一职被顾晏搁置,另传旨耿钺统管巴陵六郡军务刺史史郁弘协助。除了这些任命外正下值准备牵马回家的云清之也接到一道谕旨,云清之任副使随钟毓一同出使西羌。
“让你去西羌也有我的意思。”刘启放下茶杯对下首的云清之说道。
云清之盘算着问道:“您不是不愿意让我出使的么?是高相说了什么吗?”
“那个老匹夫一味向陛下进言举荐你,我总觉得有些古怪,你去一趟也好,一来也能有立功的机会,二来监视南疆动向同我汇报,三来就是看看那个老匹夫打什么算盘!”刘启顿了顿,道:“他素来与我不睦,依着他的性子明知你与我走的近却举荐你多半没什么好事。原本他们只是让你当个跟随出使,是我进言让你出任副使,多少也能有些权利傍身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多谢刘相为我筹谋。”
“你独自前往恐有危险,老夫为你挑了一位随从保你安全。”刘启说着唤来一名侍从,云清之打量了一下,这人一身玄色劲装,宽肩窄腰,身材颀长,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一张普通的面容带着不悲不喜的神情。
“阿鸮还不见过云公子!”
阿鸮对云清之恭敬揖礼,刘启介绍道:“他是我的家奴,就让他保你此行平安。”
云清之谢过刘启,想了想又道:“我这一去若是顺利恐怕也要数月方归,北衙那边……”
“这你不用担心,你要是能带回好结果回来自然有更好的位置等着你。”
云清之点点头,“后天我就随队出发,必不负刘相期许。”
等云清之告辞后刘崇从屏风后钻了出来,有些不忿道:“阿爹,这次出使西羌您为何不举荐我前往?”
“你只想着立功表现却没想过这其中有多大的风险!”刘启眯着眼睛端起茶盏呷口茶水,缓缓道:“云清之此前在西羌行事旭邬烈必定知晓,纵然西羌一直依附我国但此事绝对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西羌对云清之必有成见那父亲为何也同意云清之出使?”
“这南疆诸国早已不像先帝时期那么安稳臣服了,它就像一锅热油只需一点点水就会炸锅,这次出使就是那入油锅的水。西羌都护府一事旭邬烈肯定知晓了云清之的所作所为,让他去必定会诱发冲突,燕国也不会放过他,我想过了一旦南疆开战反而利于我们掌控兵权。”
刘崇凝眉细思,“那高相也举荐云清之意欲何为呢?他会不会和父亲想到一块去了?”
刘启冷哼一声,“那个老匹夫门下并无什么兵部的势力,也不见他与哪位将军过从甚密,他举荐云清之多半是想打击打击我罢了,可惜他想错了。”
“如今兵部尚书一职空缺陛下又迟迟不另择人选,父亲预备如何?”
“陛下如今年岁大了不如以前那般好拿捏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刘启又问道:“后宫着人去给你妹妹们带话了吗?”
“妹妹入宫那么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孕阿娘今天已经进宫陪着去了。”
“皇后此胎务必稳妥,适当的时候从宫外带名大夫进宫给她把把脉。之前阿瑶有孕却小产太过可惜,如今芙儿有孕若生下皇子那可就是中宫嫡子,未来的太子!”
刘崇也极为高兴:“陛下不是姑妈亲生的儿子,只要妹妹诞下嫡子咱们家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凡事还是要小心稳妥些,高相那边派去的人有没有什么回话?”
“高相自病后闭门谢客,如今身体好些但还在每日服药也不见他与谁会面,他的两个儿子都外放为官不在京中也不见有什么异常。”
刘启沉思片刻,道:“盯紧些,老匹夫这几个月虽不在朝堂却对朝堂局势了若指掌,决不可小觑。当年若非有所顾忌也轮不到他与我平起平坐!”
“高相他年纪大了儿孙又不得力比不上咱们,等大哥换防回京妹妹诞下太子,他们可就掀不起什么浪了!”
刘启点点头,想到先帝驾崩后自己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心中颇为畅快,若不是当年瞅准时机果断下手怎能换来如今位极人臣的地位。现在只要女儿诞下嫡子,那么自己以及自己的家族便能牢牢握住这份尊位。
元光六年二月十七,礼部侍郎钟毓率领使团出使南疆。十里坡前回望建安城的钟毓想起临行前一日携副使云清之前往紫宸殿辞别陛下心中惴惴不安,想起陛下那句“云清之熟悉南疆地形风貌与你同往有助于你,若遇到什么事情你们二人要懂得商议,此次出使决不能辱没我国尊严!”更加觉得心惊肉跳。云清之在西羌的事迹自己不是不清楚,为什么会派这样一位与西羌有过节的人与自己一起出使?难道是在说必要时可以献上他给西羌保全两国交好?不可能啊?怎么想都觉得陛下没这个意思啊?要真有这个意思也不会予他副使之职,这不是打脸自家嘛?何况这小子还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依着他的脑子要是陛下真有这个想法他不会不懂,更不会愚蠢到自己送上门给人杀吧?
“钟使在想什么?怎么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没什么,只是君恩厚重担心不能完成使命罢了。”
“钟使是在想身边有我这样的副使才担忧的吧?”
钟毓连忙摆手,“清之说笑了。”
云清之冲钟毓笑道:“等到了巴陵钟使再忧虑都还来得及。”
钟毓可笑不出来,“你这小子可真够想得开的!”
“瞧这晴光甚好,碧玉丝绦,燕雀还巢的景象,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清之你还真是与众不同。”
云清之一笑而过不再言语,仰望湛蓝的天空回想起顾晏的叮嘱余光瞥了眼仍带着一丝忧虑的钟毓,心道:“才刚出建安城就这般忧思等到了剑阁关还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子,西羌如何?燕国又如何?这种时候岂敢对使臣不利?与其担忧那些还不如想想来自朝中的未知危险!与燕国密谋的主使究竟是谁?截断信道、襄州遇刺这两件事绝非西羌或者燕国的人安排的,冯奎等人的死一定和朝中某一人有关。顾晏让我这次出使多多留意,也不知此次能否解开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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