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惊得踉跄后退好几步,恐惧,震惊,同情,还有灭顶的愧疚,千万种情绪涌了上来,将他击得天旋地转,他明白,乐容是他害死的,若他没有让人送那些银子......
等数月过去,桓思隐怀有身孕,终于放弃一般不再去后山,他才偷偷将尸骨带回了游天阁,一藏便是十余年。
只是这么些年过去,他想不明白,乐容到底在等什么?拿着银子离开玉窍庄足够她天南海北过富足日子,她却执意要留在天福镇,即便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一死。
而桓思隐又在找什么?
胸口缺了角的玄铁令被捂得微微发热,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头上干涸的血迹,齐叙,齐小南,狐仙......
他忽而全然明白了,绝望之色攀上苍老的面庞,双膝也蓦地软了下来,他霎时跪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胸口脖颈闷痛,血沫也自口鼻中喷涌而出。
女子察觉不对,她放下古琴,疾步上前握住他的脉门,惊道,“老伯?!”
齐兆说不出一句话,混沌的双眼颤动着,像是拼尽最后一口气,将那枚玄铁令颤颤巍巍地取了出来。
身后有暖色的灯光亮起,女子回头便被激得一眯眼,接着便是罗慈轻讶然至极的声音,“杨姑娘?”
接着是杨雅贺惊叫出声,“二姐?!”
天光乍破,一夜暴雨终于安静下来。
渊阁内,姬云崖,李谟与一脸倦色的严郢三人各座一椅,中间围着齐小南的尸体。
三堂会审,不过如此,上次只是大理寺刑部司,这回再加一个京兆尹,小小的房间内,气氛不似天牢更胜天牢。
唐恣揉了揉眼,同李谟勾肩搭背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谟斜他一眼,不解道,“本王不都跟你说了吗?”
唐恣叹气,耳语道,“我问你严郢是怎么回事,脸色怎么青成那个样子?”
李谟冷笑,压低了声音,“他非得严审我大理寺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十来个北衙禁军围着审,光靠那些鹰隼般的目光也能吓死他。
唐恣嘿然,“舒王殿下够厉害的啊。”
李谟横他一眼道,“喂,变戏法的,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齐小南不被人发现就出去的?”
“多的去了。”唐恣看着尸体,比划道,“比如变成狐狸跑出去,狐狸那么矮,人当然看不见。”
姬云崖坐在李谟身侧,皱着眉咳嗽了一声,严郢脸色又是一阵青白,嘴角有些抽搐。
李谟侧头看他,怒道,“本王没和你打趣。”
“你还知道我在打趣啊。”唐恣一笑,看着尸体沉声道,“既然没变成狐狸,那就是她没出去咯。”
严郢打量着这个无状的小小草民,哼了一声,“这位小兄弟如此笃定,是否有什么依据?”
唐恣走到齐小南尸身旁边,垂下眼睫,理直气壮道,“没有依据。”
严郢一愣,深觉自己被冒犯,刚想发作,站在尸身旁的人又开了口。
“这房子四面不透风,若严大人审了一夜大理寺官差都没有什么结果的话,便只剩下一种可能,齐小姐根本就没有离开这间房。”唐恣看着纤细的脖颈上一道发黑的紫痕,有些不忍地缩回手,透过素衣,苍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脉络与尸斑清晰可见。
他突然看见齐小南肩膀处隐隐透出一枚铜钱大小的刺青,像是一朵莲花中卧着一只异兽,他伸手想去拨开齐小南的薄纱衣领,却突然被严郢挡住了手。
严郢眯着眼道,“人已死,怎可再有轻薄行径。”
唐恣深深看他一眼,笑着缩回手,“严大人教训的是,是我唐突。”
李谟却道,“大理寺验尸,哪来那么多世俗规矩,唐恣,本王准你.....呜呜呜”
“多谢王爷殿下。”唐恣快步回去,捂住挣扎的舒王爷,朝严郢勉强一笑,“不必了,真的不必了,是我熊心豹子胆起了色心。”
严郢“哼”了一声,转身坐定。
姬云崖瞧着舒王殿下被人箍住却并不生气,他忽而更认准了唐恣是韩王世子这件事,否则,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与李谟勾肩搭背。
不知为何,明明凶案尸体在前,唐恣分明瞧见姬大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慈祥与...羡慕?
“你别闹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唐恣按住李谟。
他看着那张朝他吹胡子瞪眼的脸逐渐安静下来,这才放开他,低声道,“想破案吗?”
李谟点点头。
唐恣笑着附耳道,“殿下与其去琢磨齐小南是不是在屋外沾上了泥,不如想想在这间看似干净的屋子里...哪里应该有泥灰。”
李谟缓缓睁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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