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瞧,这玩意儿叫苏蜜,是用牛奶烧制成块之后,又添上蜂蜜,是平安京公卿贵族非常喜欢的一种小点心,不过牛奶异常珍贵,即便是贵族,也很少能吃到的。”乔乔揭开一个黑漆罐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啧啧称叹,“看来这位小姐真的非常受宠啊,家中居然还有这么一罐子苏蜜。”

黑猫:“……”

“不过我可吃不习惯这玩意儿。”她摇了摇头,把盖子盖上,又晃到了厨房的另一边,循着味道,解开了另一个黑漆罐子,“这是茯苓糕,味道倒是比苏蜜但一些,也没有苏蜜那么珍贵,平时可以吃几块解解馋。”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摊开来,从罐子里拿出了几片茯苓糕,整整齐齐的堆叠在了油纸包里。

黑猫:“……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

她将包了茯苓糕的油纸包又塞回胸口,转过身来,正好对上黑猫鄙夷的眼神,便站直了身体,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阴阳师去降妖除魔还收钱呢,作为一个神明,我只收一点吃的,这并不过分吧?”

黑猫:“……”

“几片茯苓糕而已。”乔乔有些心虚,“也不值钱,说不定他们根本发现不了。”

黑猫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哼了一声:“不愧是檀上的后代。”

说着,他甩了甩尾巴,当先跳下了米缸的盖子,慢悠悠地走到了芙蓉院的厨房之外。

这一天仍旧是一个晴朗的夜晚,月色清冷,从天幕之上直直洒在了屋顶上,镀上了一层浅浅淡淡的银色。此时已至深夜,芙蓉院里的人大多都已经陷入了深眠,而院子里的每个角落的灯笼却依然燃着,橘黄色的灯光,照得灯笼上的木芙蓉图案异常的娇美。

院落外的箱子里,有更夫正懒懒散散地走着,敲起了更鼓。

“咚——咚!咚!咚”一共四声,一慢三快,现在已经到了丑时。

乔乔揣好茯苓糕,走到门口,看上一丝丝薄云笼罩了明朗的月色,一丝丝风沿着屋脊与檐角,轻盈地滑了下来,飘到她身边的时候,她闻到了一丝橘花香味。

她抬头望向天幕,发现那条原本有些模糊的红线,变得有些明朗起来。

她咬了咬牙,循着那股橘花香味,踏出了门,小跑着,绕过了曲曲折折的回廊,来到了院落后方的僻静处,那处屋子的窗户半开着,屋内还透着灯光,似乎屋内的人还未睡下。

而这时,她看见屋子正下方的回廊下,冒出了一团黑色的薄雾,随着雾气的涌现,风也越发地猛烈起来,吹得檐角挂着的灯笼开始不断地摇晃起来。屋内的人似乎觉察到了外面乱作的狂风,膝行到了床边,一手撑着床,一手拿过撑窗的竹竿。

而正是这时,那团黑雾猛地朝着那扇窗户扎了过去。

乔乔见状立马向前冲了过去,顺手抓住了那条飘在空中的红线。

在她握住这根红线的那一瞬间,她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给牢牢地扯住,她像是忽然之间跳到了一个异空间,无数的鲜活的片段就像是走马灯一般,围绕着她疯狂地旋转,她愣了愣,然后在这些画面之中,看见了宽阔而笔直的朱雀大道,山林密布的比叡山,也嗅到了浓郁的橘花芬芳,还有一座缓慢向前的牛车。

她耳边忽然响起了隐隐约约的声音,像是一个稍微上了年纪的妇人,带着笑意在她耳边说:“小姐,您有没有嗅到橘花香味,您瞧,旁边那座车驾应该就是池田中纳言的四女公子的车驾了,在这个季节,只有光华公子与池田小姐的身上会有这个味道,光华公子今日犯了物忌,并未出门,所以这应当就是池田小姐了。”

稍稍的停顿之后,她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带着些许虚弱的声音:“池田小姐?是那个刚出生不久就获得神缘的池田小姐?”

“是的,她跟您一样,也是母体虚弱,刚生下来的时候没有什么气息,无论是阴阳师,还是僧侣,都断言她是活不下来的。后来是延历寺的玄觉大师断言她有神缘,为她诵经七日之后,比叡山一夜之间橘花盛放,而她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真好啊……”那个虚弱的声音满是欣羡,随后又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姐!”

“小姐!”

牛车内乱作一团,在几个女房的安抚之下,咳嗽声终于停止,而这时,本在缓步前行的牛车也忽然停了下来,年长一些的仆妇心下奇怪,便朝随侍牛车旁的仆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前面中纳言家的牛车被人拦下了。”

被女房们簇拥着的少女抬起头来,不顾众人口中的“小姐见不得风”,仍旧将帘子掀开了一个缝,朝着前方那座散发着橘花芬芳的车驾看去。

她看见了车帘之后,一片绯色的衣角,以及伸出袖口来的,一截皓白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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