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草,把箱子打开,给这位……”苏蕊婳微微昂起头,一双冷眼在红衣倌儿身上扫过,竟让她生生打了一个冷颤,“看看,我有何——夹带?”

“姑娘!”秀草惊道。

那女子被直接戳穿了话里藏针,面上动了动,却毫无羞愧,反而更扬起眼角袖着手,一脸挑衅地看着苏蕊婳。而阮金屑只作垂首低泣状,神思游离,对此情形仿若未闻。

苏蕊婳发了话,身后婢女们只得听命张罗着将箱盖纷纷打开。

箱子一打开就是隐隐一片反光,两人皆是眼前一亮,谁人不知苏蕊婳风光时有多少一掷千金,好东西想来不少。

阮金屑眉角微微一挑,两人便忍不住拥了过去,越过苏蕊婳主仆两人,将箱笼围住,那红衣倌儿从秀草身边走过的时候,还将秀草用力撞了一下,连带着苏蕊婳也差点不稳。

根本就是故意!秀草更加生气了,只觑着苏蕊婳的面色,生生咽了这口气。

“这衣裳可真好看,苏姐姐以后也穿不上了,送我罢。”说话间,红衣倌儿已挑出一条素蓝覆银纱的挑纱百褶暗花六幅裙来,仔细看上面又是熏香又是洒金粉,却是并不值钱,眼中不由有些失望,却还是道,“你们也看看,苏姐姐相比不会介意吧。”

苏蕊婳大袖下的素手拉住秀草,不置可否,神情淡漠。

那几个抬箱子的婢女犹豫着要拦,但其实如今苏蕊婳哪有人使唤,就这几搬运行李的人还是现使了银钱才用动的。

她们自然知道这几个女子、尤其阮金屑皆是如今正风光的,给自己使绊子只是一句话的是,就是闹到了鸨母那里去,也从来没人去动这些摇钱树的,自然不敢得罪,又见苏蕊婳也漠不关心,这样便越发束手束脚。

一时两人见苏蕊婳不发话,更加张狂,挑三拣四、评头论足的,叽叽喳喳仿佛雀儿叫,苏蕊婳却直仿若未闻,依旧直立在那里,一双眸子似乎是看着阮金屑,又似乎只是看向虚空处,眼光中看不出愤怒。

阮金屑有些心虚地别开头,不知是受不了苏蕊婳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表情,还是看清了苏蕊婳所剩无几的箱笼,半晌,终于清了清嗓子,出声唤道,“暖芸、槙娘,别闹了,还不过来”。

苏蕊婳依稀辨认起,这似乎是这两个月自己出事前才挂上牌的两个,原先仿佛是在后院暖阁做活的丫鬟,不知怎的倒跟阮金屑混在了一起。

两人站在阮金屑身后,手上都拿了东西,脸上却还有些悻悻然。

“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眼睛里只剩下金的玉的了么,”阮金屑佯骂了几句,便转过身,前刻前的泫然欲泣仿佛不曾存在,柔情万种地欠了一身,“是阮儿给姐姐带麻烦了,几个小丫头年小不知分寸,还望姐姐不要见怪。”又催促,“还不给苏姐姐赔礼道歉!”

苏蕊婳冷眼看着阮金屑做张做智,面上只淡淡一笑:“妹妹这样说做什么,这也算是惯例了,妹妹不记得了?”

年老色衰或是病了的妓子被赶去偏僻小院的时候,被人抢夺最后一点首饰财物也是常有之事,美其名曰“肥水不流外人田”“物尽其用”,当年,才进浮萍苑的阮金屑就在当年的“老人”带领下干过此事,而如今,浮萍苑的“老人”,也换了一代又一代了。

那被唤作“暖芸、槙娘”的两个妓子闻言皆舒了一口气,相对还有些得意起来。

阮金屑面上却登时有些不好,好不容易才勉强挂住了,忙举起帕子压了压眼角遮去了半边脸,跺脚嗔怨道,“不看还不知道,姐姐如今怎会只剩下这些体己之物,换了小院子怎么过下去,阮儿实在是担心啊。”

“阮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她特意提起小院子、过不下去,显然是自己口头上占不了便宜也不要旁人好过。闻言,秀草果然变颜变色,苏蕊婳却不动声色,只缓缓似是随意开口,“药价贵,再多银子,也是要打水漂的。”

听到“药”,阮金屑将将挂住的面色是彻底垮了下来,只沉着脸,看向苏蕊婳。

“看好了,我苏蕊婳行端站直,不属于我的,一分便宜也不会要的。”苏蕊婳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只直直看向阮金屑,扬起了声音,一字一句吐出口,“这琼楼阁一草一木皆非我拥有,但也绝不会是你的,一天也不会。”

“——苏蕊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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