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知道。”奚墨忙说。

兰姨走了,简芫的遗物房里只剩下阮夜笙和奚墨两人,一片安静。

“你想先拆哪个?”阮夜笙手里拿着美工刀,见奚墨好一阵还是没有反应,笑着问。

“按照时间来吧。”奚墨莫名有些紧张,却又带了无比的期盼,说:“从你送的第一个礼物拆起。”

“那就是这个。”阮夜笙指了下其中一个有些扁平的盒子。

奚墨接过阮夜笙手中的美工刀,小心翼翼地用刀锋划开封口。也许是封存得太久了,这些礼物盒都泛着一股子旧时光的味道,奚墨有洁癖,原本应该不会喜欢这种带着的霉旧的气息,但她却半点都没有抵触,反倒觉得这股味道无比熨帖。

还有什么比再度重逢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么。

当年,她与这些礼物信件擦身而过,并没有注意。

如今,它们再度回到了自己手中。

奚墨拆开第一个礼物盒,发现里面放着一张黑胶。她拿出来看了下黑胶的封面,这张黑胶里收录了一些奚墨非常喜欢的古典音乐,以钢琴曲为主。

“这是我当初和兰姨一起买的,我去问她你喜欢什么,她说你喜欢这种已经绝版的黑胶。”阮夜笙看到自己准备的礼物再度露面,也有些恍惚了,仿佛买礼物那天的艰辛历历在目:“挺难找的,我找了好些个黑胶收藏店。”

“你喜欢么?”隔了这么久,阮夜笙终于能当面问她。

奚墨手里拿着那张黑胶,看向了阮夜笙的眼睛。

“……喜欢。”奚墨的声音很轻。

“你喜欢就好。”阮夜笙的眼中也像是有了时间回溯的光,举手投足竟有种大学时才有的轻轻一抹青涩,连心头那喜欢的芽都像是刚萌发出来似的嫩,说:“……你拆下一个吧。”

奚墨将黑胶小心地放在一旁,拆了第二个礼物。

这个礼物就很奇怪了,它看上去像是一种青铜器,雕琢成了莲花的模样,而且尺寸也很小,大概只有鸡蛋那么大,可莲花的花瓣,纹理等都雕琢得十分精细,上面隐约覆盖了些铜绿。

但奚墨却对这个很有印象。

“这……”她有些愕然:“你送我这个?”

“对。”阮夜笙笑道:“我看你当时对这个很有兴趣的样子,就去找我妈妈讨要,我妈妈把这个给我了,我就想送给你。”

阮夜笙的妈妈是做科研的,经常在外出差,回来总会给阮夜笙带一些十分有趣的东西,多半都是她在外的时候,当地的人送给她的。

有一次阮夜笙的妈妈带了不少小玩意回来,都是阮夜笙以往没见过的,她很开心,特地拍了不少照,拿去给奚墨看,问她喜欢哪一个。

奚墨瞥了瞥那些照片,嘴上说:“很无聊。”

但是阮夜笙却注意到她的目光,分明是盯着其中一张照片看了好一会,似乎是从没见过这种东西,有些好奇。

那张照片拍的就是这个青铜莲花。

“你当时是对这个莲花感兴趣吧?”阮夜笙笑着问她:“你只是嘴硬而已。”

奚墨低了低眉眼,承认:“……是。我妈妈做古玩生意,她有不少这种青铜器,我小时候看过不少,挺喜欢的。”

“你眼光不错,我妈妈说这可能是古董呢。”阮夜笙逗她。

“那岂不是很贵重?”奚墨问她。

“不贵重,别人送我妈妈的,不要钱。”阮夜笙搬了两把椅子过来,和奚墨坐在上面说话,也方便拆礼物:“古董什么的是我乱说的,它是个做旧的玩意,不然真要是古董,别人怎么会送给我妈妈。”

奚墨点点头,放心下来:“那我收下了。”

“就算真的是古董。”阮夜笙却凝望着她:“我也送给你。”

奚墨面色怔了怔,没再吭声,继续拆第三个礼物盒。

这回是一个海豚布玩偶,因为材质的原因,过了这么久,又没有清洗晒过,闻着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这个你应该喜欢吧?”阮夜笙问她:“你连水龙头都是海豚形状的。”

“……喜欢。”奚墨又说:“我拿去洗。”

“不过你早就过了收布偶的年纪了。”阮夜笙噗嗤一笑:“那时候你还只是个学生,收个布偶当礼物很正常,可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谁让你当初不早点拆。”

“谁说过了年纪。”奚墨不高兴。

“好好,没过。”阮夜笙眼中的蜜染了媚,缓缓流转。

再看第四个礼物盒。

这个礼物盒掂量起来非常轻盈,像是没什么东西在里面,奚墨心里有点奇怪,赶紧拆开一下,面色蓦地愣住。

里面放着一张票。

她拿起来一看,是去海洋馆参观的票,上面的时间落款已经很遥远了,早已过了当时的参观时间。门票没有折痕,却隐约有些泛了旧,没有什么物件是能抵得过时光的推搡的。

“我……当时想请你去海洋馆玩,就买了两张票。”阮夜笙说:“我以为你会拆开看到。”

奚墨见只有一张票,另外一张当时肯定在阮夜笙手中,她想到了什么,心里倏然紧了,问阮夜笙:“你去了吗?”

“去了啊。”阮夜笙的笑意有些自嘲的味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来,但我还是在那门口等你,不过最终没有等到。”

奚墨沉默着,心却越发纠在了一起。

她想象了下阮夜笙一直在门口等她的孤独画面,一股悔意越发强烈地从心底蹿出来。

“不过我觉得你不来的几率会更大。”阮夜笙说:“毕竟在送这个礼物之前的几天,我说想请你去海洋馆看海豚,你都生气了,说海洋馆里有动物表演,说了我一通。其实我要去的那个海洋馆没有动物表演,所以我就买了票,放在礼物盒里送给你,到时候带你去看一看,眼见为实。”

奚墨想起阮夜笙到她家住的那一天,阮夜笙才把那个海洋馆的性质告诉她,当时她就已经很后悔了,知道自己当年错怪了阮夜笙。

而此时此刻,她的心情远不止后悔这么简单。

她当初没有去。

“你……等了我多久?”奚墨声音几乎有了几分轻抖。

“我忘啦。”阮夜笙眨了眨眼,也不知道她说的忘了是真是假:“但是肯定很久,很久。”

奚墨知道,很久很久肯定是真的。

阮夜笙就是这么一个执拗的人,不然在大学的时候也不会总是在路口等她,明知经常有可能等不到她。

“我……很抱歉。”奚墨手里捏着那张陈旧的海洋馆的票,感觉那张票是那么沉重。

气氛有些凝重,阮夜笙舍不得奚墨难过,忙转个话题,催她说:“礼物看完了,你看信吧,这么多呢。”

奚墨看了她一眼,将那叠信都拿了过来。

“你放心,肯定没有你上次那个话痨粉丝的话多,好多页那种,我就几句话。”阮夜笙没有将沈轻别是那个粉丝的事情说出来,却要拿沈轻别出来逗奚墨。

“节气在前的,是不是时间也在前?”奚墨问她。

“是的。”

奚墨就依照信封上节气的排列顺序,先拆开一封“立春”的看起来,立春对应的是迎春花。

阮夜笙倒也没胡说,她的信真的很简单,也都是些不重要的零碎小事。这些零碎躲在时光之中,悄然开出了花来,可惜奚墨错过了她最青春的那段花期。

“奚墨,王老师今天跟我说我由我演新话剧的女二,我很高兴,之后请你这个女一多指教了。我现在每天下午都会有一些空,你有空吗?如果有空,我们去话剧社私底下排练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可惜的是,奚墨当年并没有回复阮夜笙这个问题。

她并没有和阮夜笙进行私底下的排练,而只在王老师在场的时候,参与全班的排练。

奚墨一封一封地看了下去,她仿佛看到了阮夜笙当年走过的轨迹,阮夜笙的信文字真的很少,也就那么几句。

“奚墨,我今天给你买到了一张黑胶,希望你会喜欢。”

“奚墨,我喜欢海豚,你会喜欢吗?”

“奚墨,今天我去自习室看到你了,我坐在你身边,但是你没怎么理我。如果我坐在你身边自习,你会不会觉得打扰?”

“奚墨,我总是给你说这些无聊的事情,你会不会觉得我烦?我亲口和你说,怕你更烦,变成文字,没有声音,你读起来会不会好一点呢?”

“奚墨……”

“奚墨……”

阮夜笙写的字很漂亮,她写的每一个“奚墨”,在此刻的奚墨眼前略过去,奚墨甚至都像是能听到当初阮夜笙的声音。

“奚墨,今天我想找你去海洋馆,结果你说海洋馆有动物表演,生气了。你消消气呀,我怕你又生气,还是写信说吧,那个海洋馆真的没有动物表演,是公益性质的,我是里面志愿者,我想和你一块去那里看看海豚,等你看到就会明白了。我给你买了票,我会在门口等你。你会来吗?”

“我希望你能来。”

文字拨开时间,向奚墨扑面而来,时光仿佛回溯了,她仿佛看到了阮夜笙在大学时穿的白裙子。那时候的阮夜笙远远没有如今这副含笑妩媚,更多的是一种青涩的清纯,青春洋溢,笑意更是清甜。

阮夜笙希望她来。

她却并没有来。

奚墨的手指几乎有些发抖了,感觉眼前蒙了一层雾气,忙转过脸去,使劲眨了下眼睛,生怕阮夜笙看到。

“奚墨?”阮夜笙感觉到奚墨有点不对劲。

奚墨低了头,过了会才抬起脸来,说:“信都看完了。但是……只有十六封,你不是说有十七封吗?”

阮夜笙一愣,忙接过那些信数了数,发现的确是十六封。

“还有一封呢?”奚墨压抑着内心的悔,声音无比轻柔地问她。

“我也不知道。”阮夜笙也有些焦急:“我真的给你写了十七封信,都是转交的。”

两人在箱子里仔细翻找,就连缝隙都找过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奚墨蓦地有些颓丧,坐在椅子上,半晌都不吭声。

“找不到就算了。”阮夜笙笑着安慰她:“就这么一封,别的都在,礼物也都在。”

奚墨站了起来:“有没有可能是箱子搬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漏出来了,在这个房间的某个地方?”

“怎么可能啊。”阮夜笙看她那恍惚的样子,越发想笑:“这个箱子都没破过,怎么可能漏出来。”

这章写得真是又酸又甜。

“我在年少时喜欢你,即使你没有任何回应,过去这么久的时光,我仍爱你,而你也终于收到了我年少时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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