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肌肤雪白秀发乌黑,深目高鼻,瞳孔仿若盛着戈壁琥珀色的美酒。
然后她看见殷衢微微颔首对身边的张福山悄声说了一句话张福山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将这位琥珀美酒的美人引到后殿去了。
张福山对胡国美人说道:“听闻胡旋舞回雪飘摇,千匝万周陛下近来命教坊司编写书籍用以教学,姑娘也出一份力吧。”
他转头吩咐太监给胡国美人端来了纸墨砚胡国美人咬着,好不委屈。
张福山交代完毕走出了门,却见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跑了过来急道:“公公,大事不好了!”
张福山进到后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殷明鸾一直留意着那边她注意到张福山出来的时候直裰上竟然沾着一块显眼的灰印子。
像是不小心摔倒在哪里碰到了。
照理说张福山这样的大太监是不会出现这样的差错的。
殷明鸾感到疑惑。
更让她感到疑惑的是张福山对着殷衢附耳说了几句话,殷衢蓦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出了殿内。
殿内瞬间静了一会儿。
伽罗布哈哈笑道:“没有人不会为胡姬动容。”
站在上首的张福山拿袖子擦了擦汉只能讪笑。
殷明鸾想起了许久之前的那个浓黑又灿烂的夜她在画舫找上了殷衢那个时候她懵懂虽然不开心却没有如今这样酸酸涩涩。
像是梅子青时的雨潮湿的水汽在衣裳上,拧不干又放不下。
她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很久以前,但她一直躲避在兄妹这层厚重又摇摇欲坠的关系,想要保全自己的心。
而这个时候,她忽然生出了无限的勇气,想要去做点什么。
殷明鸾站了起来……
“公主。”有些小声地在她耳边讲话,言语间有哀泣之音。
“公主,求您救救我家娘娘吧。”
殷明鸾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勉强让自己集精力,她看着悄然出现在身边的郑贵妃的侍女素琴。
郑贵妃看着来势汹汹的皇后许芸娘,正要走下来迎接,许芸娘却伸狠狠打了她一巴掌:“贱人。”
郑贵妃捂着脸站定,她镇静地看着许芸娘,知道许芸娘是为了他父亲的事泄愤。
“一定是你这个贱人进谗言,才让林斐回京陷害我父亲!”
郑贵妃略带戚哀地看着许芸娘,她能看得出来许芸娘被这深宫逼疯了。
她父亲的事像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简直不管不顾起来。
许芸娘一直深深嫉妒着郑贵妃,殷衢从没有对许芸娘有好脸色,但是对着郑贵妃,他却能缓和了神色。
明明只是个贵妃,她却不能尽兴拿捏。
更别提宫外郑家和许家势如水火。
许芸娘明白,殷衢是厌恶许家的,如今已经到了动的时候,她被许太后推了出来,是必死无疑的。
死前,她必定要让她深恨的人一同下地狱。
许芸娘伸,身边的宫女用发抖的举起瓷碗。
那汤水漆黑如墨,荡漾出不详的光芒,许芸娘用一只端起,她指甲上的丹寇鲜艳如血。
许芸娘用尖锐的声音对太监说道:“给本宫按住她!”
太监虽然胆怯,却不敢不从。
郑月宜挣扎起来,却挣脱不了太监的,许芸娘指上的一抹红渐渐在她眼愈发明晰……
她死死咬牙,却能在舌尖尝出酸苦的味道。
她在心祈祷。
素琴,跑快些……
正在这时,一声沉闷的响动惊动了殿内人。
朱门敞开两扇,殷明鸾站在光里,金冠巍峨,面容肃杀,她喝道:“谁敢造次?”
按住郑月宜的太监不由得缩回了双,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埋下。
郑月宜瘫倒在地上,咳嗽不已。
许芸娘叫道:“放肆,本宫是皇后,你们竟敢不听本宫的命令?给本宫灌!”
但是,瓷碗早已碎了一地,黑黢黢的药汁在地上蔓延开来。
殷明鸾冷漠地说:“皇后娘娘失态了,拉开她。”
殷明鸾身边的太监走上去,拉住想要冲到郑月宜身边的许芸娘,但是不知是低估了许芸娘,还是她的疯狂增加了她的力气,她竟然挣开了,上前去狠狠掐住了郑月宜的脖子。
殷明鸾沉声道:“拉开她!”
她又吩咐玉秋:“将地上的残渣收拾起来。”
深宫出现毒害人命的药物,是必须慎重对待的。
眼看面前的局势控制住了,殷明鸾松了一口气。
素琴从殷明鸾身边小跑了出来,半跪在地上扶起郑月宜,用绢为她擦去唇边的药汁,后怕着嗫嚅着:“娘娘……”
殷明鸾紧绷的脊背松弛下来。
在凤凰楼她听到素琴的求救,当下忙不迭地往钟粹宫赶,素琴着急下来,连规矩都不管不顾,拉着殷明鸾的,说道:“公主,来不及了,我们走小道。”
于是殷明鸾头一回知道,宫还有这样多的弯弯绕绕的小道。
玉秋收拾好地上的残渣,刚站起来,就听见一声呵斥:“放下。”
殷明鸾扭头望去,看见为首之人是慈宁宫的张嬷嬷。殷明鸾眉心微微拧了一拧,知道已经失去了查清事情的会。
她微微抿了抿唇。
对待半疯的许芸娘,她能够勉强震慑住下人,可是对于积威许久的慈宁宫人,她什么都不能做。
许太后扶着宫女的慢悠悠地穿过门帘,她淡然地瞥了一眼乱糟糟的殿内,盯着按住许芸娘肩膀的太监,说道:“放肆。”
太监收回,也不敢看殷明鸾。
一下子殷明鸾的人和皇后的人陷入了僵局。
张嬷嬷面容亲切地走近玉秋:“玉秋姑娘,这件事就由太后来查,公主一个姑娘家,怎么好陷入这等事?”
殷明鸾感到心里憋着一口气,呼不出又咽不下。
檀冬不甘道:“公主”
张嬷嬷吊起眉毛:“怎么,此处还有你置喙的地方?”
她虽然是冲着檀冬说的,可意思是直晃晃地指向殷明鸾。
“母后称病不能赴宴,却为何到了钟粹宫?”斜插进来一把声音,“皇后病也好转,看来钟粹宫实在是个养人的好去处。”
殷衢大步走进来,襕衫上一道暗金绣线偶尔间映照着殿内的烛光,反射出一阵刺目的金灿,殿内凝滞的墨黑被这金灿灿的光逼退。
方才殷衢正是听到了钟粹宫的消息。
殷衢看着落入张嬷嬷的瓷碗残渣,薄唇微动:“张福山,收起来。”
张嬷嬷有些无措地看着许太后,许太后提高声音:“皇帝。”
哪知殷衢乃至张福山根本就像没有听见,殷衢身边的小黄门暗暗将许太后和张嬷嬷围了起来,直到张福山端着这些碎渣出去,殷衢才像是刚刚回过神来:“母后有何吩咐?”
许太后以指着殷衢,气极反笑:“好,你很好,皇帝,千万别忘了,当年若不是哀家,你如何能坐上这个位子。”
殷衢低头微笑:“朕自是不能忘,不敢忘。”
许太后见没有转圜余地,一振袖子,带着慈宁宫的宫人哗啦啦离去。
素琴的声音陡然响起:“娘娘,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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