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昨晚陛下来对公主说了什么。

殷明鸾抱着引枕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看出玉秋和檀冬似乎在瞒着她什么,她不动声色:“对,可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为何要瞒我?”

玉秋和檀冬相继跪下。

玉秋道:“在怀庆府时,般若教众被抓后依旧不死心,散布流言说卫将军才是帝胄皇子,一定会夺得天下。”

檀冬说:“这些小喽啰也晓得这些密要事,宋吉大人知道后妥善处置了,才没让这些话传开。至于奴婢们,实在是被陛下叮嘱过,不敢违抗圣意啊。”

殷明鸾没有想到今日一番话却引出了这样的秘密,她感到眼前有些发黑。

昨晚她的荒唐之举如今看来简直是不值一提了。

殷明鸾知道毫无希望,但是她依旧不死心问道:“那……皇兄知道吗?”

玉秋回答:“陛下自然是知道的。”

檀冬和玉秋见殷明鸾脸色苍白,想要安慰,却只能跪下,额头触地:“奴婢欺瞒公主,请公主赐罪。”

殷明鸾用支着头,微微抬让她们起身:“这事太过重大,我知道不能归罪于你们,起来吧。”

这事怪不得殷明鸾迟缓。

那时殷衢对待殷明鸾一如从前,众人揣摩出天子的态度,哪里敢将闲话传到殷明鸾耳?

玉秋和檀冬二人也被张福山悄悄找去说过话的。

还好此事暴露在怀庆府,殷衢命人处置了知晓这个秘密的般若教众,于是殷明鸾的身份好歹保全。

殷明鸾半阖着眼,眉眼醺醺,侧倒在美人榻上,玉秋和檀冬慌了,连走上来,要掐殷明鸾人。

但马上,殷明鸾站了起来,冷静道:“事已至此,逃避不是办法,我这就去面见皇兄。”

她猜不透殷衢的心思,为何在知道她不是妹妹后,还赐予她无比的封号。

她凭借仅有的经验,想到了前世许家最辉煌之后的事。

皇兄不会也是在捧杀她吧?

若她不识抬举,和许氏一样,是不是也会步许氏后尘?

殷明鸾下了轿辇,她抿了一下唇,看着汉白玉阶上巍峨庄严的宫殿默不作声。

天色不太好,乌云沉沉压着乾清宫,宫殿就像一只困卒的巨兽,压抑着脾气,窥伺来人。

乾清宫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可怕,殷明鸾走在殿门前,几乎要退缩。

张福山望了一眼殷明鸾:“公主,在等什么吗?”

他眼神似乎有一点慈爱的揶揄,不过现在殷明鸾心乱如麻,丝毫没有注意到。

张福山心里想着:年轻人啊。

许是脸皮太薄,今天一看,一个两个都正正经经,仿佛昨天那一出活色生香和他们无关。

张福山见他们要装傻,免不得也跟着装傻。

殷明鸾却不知道张福山这许多心思,她摇了摇头,暗暗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今日外面下了雨,天阴阴的,殿内却是烛火辉煌,殷明鸾走了两步,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让人对这庞然的宫殿心生畏惧。

殷明鸾觉得此情此景分外熟悉,她蹙眉想了一想,那日大梦归来后,她在训斥完裴元白,就是这样来到殷衢的宫。

那时候她对假公主的身份颇为不安,害怕着真相揭露的那一天。

那一天在一年之后来了。

就是今日。

殷明鸾走了进去,她没来得及抬头看殷衢一眼,就这样跪了下来:“长乐死罪,恳请皇兄收回镇国封号与所有赏赐。”

上面久久没有言语。

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殷衢的声音响起,让人听不出有任何波动:“长乐何罪之有?”

昨夜任人摆弄的殷衢仿佛是殷明鸾臆想出来的,殷明鸾听见上面冷冰冰的声音,开始觉得委屈。

殷明鸾吸了一口气,沉静说道:“我……我非为世宗与李贵太妃之女,我……是个假公主。长乐深知愧对皇兄,愧对祖宗,自请离宫,望皇兄念在昔日之情,成全。”

良久,头顶上殷衢的声音略有迟疑地问:“那……顾家的一切,你父母如今在何处,你可知晓?”

殷明鸾不知殷衢为何没有在意她的身世之谜,反而关注顾家,她只能回答道:“兄长,顾家兄长曾经说过,我亲生父母是在我很小时候,因病去世的。”

许久,上面没有说话。

殷衢松了一口气。

“长乐、真是不聪明。”

殷明鸾惶惶之听见了来自头顶的一声轻笑。

是嘲笑。

她还跪着,却被拥进了殷衢地怀里,是殷衢半跪了下来。

一段冷冽的龙涎香从干燥的织物透了出来。

殷明鸾睁着眼睛,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情不自禁想要回抱过去,举起,却只是揪住了殷衢的衣角。

揪得很紧。

“自请离宫?”

“是。”殷明鸾的声音细若蚊蚋,但是她有些放心下来,看来皇兄并没有生气。

“不,朕在宫为你留着位置,虽然暂时被鸠占鹊巢,但,你要耐心等一会儿。”

殷明鸾开始听不懂了:“什么意思?什么位置?”

殷明鸾被放开了,她依旧怔怔地坐在地上。

殷衢已经回到书案前,拿起一本折子看,顺便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地下冷,起来。”

殷明鸾慌忙整理了衣裳,站了起来。

她小心试探问道:“皇兄,不处置我?”

殷衢发现他将折子拿倒了,他不动声色将折子合上,说道:“朕说过,宫有你的位置,你不能走。”

“这是什么意思?”殷明鸾不解问道。

“朕要你……”殷衢话说了一半,却顿住不说。

他将指一根根收紧,白玉扳指膈在心,他缓缓道:“你去吧。”

这是逐客令了。

殷明鸾心一下子涌出了大喜大悲后的一种茫然,她似乎应该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她对目前的状况感到愣愣的,有些虚幻之感。

这就是这么多天来,她夙夜忧心的事情吗?

就这样解决了?

她怔怔地站起来,歪歪扭扭对着殷衢行礼告退,离开前忽然又想起一个要命的事情。

“昨夜,我饮了酒,似乎冒犯了皇兄,记不太真切了。”

殷衢放下的折子,感到昨夜醉酒后的头疼涌上来,他拧着眉头缓缓发问:“昨晚、怎么了?”

殷明鸾认真看殷衢,他眼的疑惑不似作伪,她大喘一口气,心默念老天眷顾,她露出一丝笑,说道:“只记得好像冒犯了皇兄,细想又不记得了。”

殷明鸾害怕殷衢细问,忙行礼告退。

她站在乾清宫门外,怔怔了许久,思绪因为太过杂乱,她一时间竟然是什么都没想。

她往乾清宫外走,一不留神,差点撞到人,抬头一看,是卫陵。

她忙说:“见谅,我不是故意往你这儿撞的。”

卫陵道:“我却是专门在这里等你。”

殷明鸾问道:“怎么了?”

卫陵说道:“贵太妃娘娘病重,她……催着让我和你快快定下。”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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