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你厉害,你最厉害。”娇婉的女声假装嫌弃地奉承道。

“那是,这下你知道你男人的厉害了吧。”

“别贫嘴了,去把今天刚买的那瓶红酒拿过来,我把小菜和水果端出去我们就能开饭了。”

“好的,我的老婆大人。”男人乐陶陶地去了。

元和一边走一边听,他看着他的父亲走路带风大步流星从他身边略过直奔酒柜,根本没看到他。元和走到餐厅,拿起桌上的玻璃水壶倒一杯水慢慢啜饮。

“老公,你快来帮帮我,太重了。”听的让人能起鸡皮疙瘩的声音从厨房这头飘到酒柜那头。

元和还能听到元父加快的脚步声,他一边走一边喊:“你先放那,我来……”

万籁俱寂。

鸦雀无声。

元父高昂的声音骤然中断,从厨房端着一盆花花绿绿的餐后水果的女人一脸惊讶地站在从厨房到餐桌的路程中间。

元和瞧了瞧,还挺平均嘛,刚好站在中点上。

两人一脸惊讶无措,女人慌乱地看向元父,元父看着娇妻暗含秋水的眼睛,骤然间心中腾起大男子主义的自信。

他把红酒放在餐桌上,板起面孔,一脸严肃地说:“元和,你回来了。这就是你张姨,之前发消息和你说过的。”

元和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接着喝水。

“咳,咳。”元父又清咳了两声,放柔语气:“我和你张姨已经领证了,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元父的新婚娇妻,元和的继母张姨弱柳扶风地走过来把果盘放在桌上,绕到元父身旁挽着他的胳膊笑容满面地附和道:“是啊,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小和。”

元父碍于面子想要把胳膊放下来,耐不住张姨八爪鱼一样的功力,一个果盘端不动,一只胳膊倒是扒的紧紧的。

元和看着这出意外,不动声色,好奇地问:“哦?之前是多久以前?我要是没记错,今天是你过年之后第一次回家吧爸!”最后一个字掷地有声,真是闻者心酸听者流泪。

“之前……就是之前。怎么,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吗?”其实是今天到家之前刚发的,想来个先斩后奏,没想到儿子来了一出出其不意。棋差一招的元父黑着一张脸,倒打一耙。

“我有事,没看消息。”元和一脸冷淡。

一看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还不知道谁是老子谁是儿子呢,元父气不打一处来:“你有事?你有什么事?放假都一个月了,不好好在家复习明年怎么考高中!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会花钱给你买!要是上不了重点高中,我就断了你的零花钱!”

“别生气别生气,孩子还小,慢慢教。”张姨急忙给元父顺气。

元和沉默半晌,抽空将流连忘返的目光从鱼头豆腐汤上艰难移开,满桌的生蚝,羊肉,韭菜,牡蛎和萦绕鼻端的极其明显的药材味,也只有这道清淡的鱼汤可以喝了。

元和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白瓷小勺舀了一碗汤,悠悠地叹一口气,欣赏着乳白的汤汁在艳丽芍药花样的白瓷碗里微微荡开层层波纹,温热的白雾从软嫩鱼肉和青翠的菜叶间袅袅升起。

元父看元和不说话,态度如此消极地对抗他,更是火冒三丈,拍桌而起:“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你还坐在主位,那是你坐的位置吗?”

“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天天坐在这里吃饭。谁在意呢?”

元父噎了一下,讪讪地收回拍桌的手。

“还有,容我提醒您一句,我尊敬的父亲。”元和抬起头看着元父,他刚洗完头,额前半长的黑发在不停的擦拭中被撩到头上,平坦的前额眉头蹙起,眼神锐利。

“我今年十六岁,就读于临江市临江一中高一实验班,刚刚放假一个星期,九月开学读高二。”

临江老少皆知,临江一中,是全市重点中的重点高中,进了一中的大门,等于两只脚跨入了本科,一只脚进了名校。一中有两个重点班,一文一理。而额外开设的实验班更是一中的翘楚,砸钱也进不去,培养的都是学校的招牌。

元家是土生土长的临江人,元父自然也知道临江一中实验班的分量,毕竟他当初读书只进了重点班而非实验班。

即使这些年元父因为沉迷于开拓他的商业版图而对元和的学业成绩放松警惕,但是他也没想到现实竟然是这么地直击人心。

元父第一反应是,我在做梦。

一双既迷惑又清澈的小鹿斑比眼睛看着他。

哦,不是做梦,老婆不是本地人,不知道一中的情况。

这情况不对啊!

我之前做的慈善有给一中捐过楼吗?

他自己考进去的?

他什么时候上的高中?不是才要中考吗?跳级了?

数不清的问号在元父脑子里闪烁着。

他撑着桌子,在元和旁边坐下,愁眉苦脸地薅了一把头发,从四道抬头纹一路顺道摸到后脑勺。

“你……”元父欲言又止,“我过年回来的时候在桌子上看到你的成绩单,初二的课程,排名不是倒几吗?”

“那是我补习的孩子的成绩。”

补习,哦,对,一定是因为补习,所以他成绩才提高的这么快。

元父已经被一连串的变故吓到降智了,还是终于在父子俩间找到刷存在感机会的张姨一声尖叫唤醒了他:“补习?小和,高中时间这么宝贵,你为什么要去给人补习?千万不能骄傲啊,要脚踏实地。要买什么东西你和张姨说,张姨给你出钱,无论多少钱你说个数,张姨绝不含糊。”

张姨一边说一边想着要不要去握握元和的手,就像在异地的大街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那种大幅度的晃悠,显得更真诚,更情真意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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