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这句话放在别处或许只是一句场面恭维,对于燎州这帮将门却是再贴切不过。自从严荣当年袭爵上位之后,燎州一众将门的新生代便涌现出无数人才,就仿佛满天星宿全都受了严荣这颗白虎杀星的号令而群起下凡,帮他为国运中兴的大虓朝横扫列国一般,其中最耀眼的几人莫过于如今的朝廷左威卫大将军杨开世、右翊中郎将陆昌全以及云州都督府大都督孙建平。与这几位军功仅次于严荣本人的当朝名将一比,就连统领燎州无还骑的郑安国都不免有些黯然失色,某种意义上,后者唯一的优势或许仅仅只是没有在功成名就之后被朝廷用高官厚禄拉拢过去,而是继续坚定无比地站在严家这边。

由于出生太晚,如今刚过弱冠的刘同清没能赶上当年严荣挂帅横扫列国的机会,多少有些生不逢时的意味,话虽如此,此人依旧早早显出将门虎子的锋芒,少年时便善使大枪、精于骑射,十六岁初入行伍即为撼山营陷阵先锋,此后数年间与玄方边军共计大小十余战,几度深入敌阵斩将夺旗,以“刘家有子能陷阵,同清匹马摧山倾”的美名享誉军中,威震边垂,声名只在郑安国等寥寥几人之下,现如今已是燎州军最炙手可热的少壮派之一。

这样一个人,为何竟毫无顾忌地出面为小刀会站台?

就在田知棠满心狐疑地停在街口之际,见他现身的刘同清却已抱着双臂策马近前,微微俯低身子压在马颈上,先是略显不屑地看了眼他腰间的金丝绦子,然后才将目光抬高落到他的脸上。

“你就是梧桐院田知棠?”草草打量过田知棠的模样,刘同清率先开口,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在下田知棠,久仰小将军威名。”虽然对方言行傲慢,田知棠还是微笑见礼,倒非惺惺作态,而是他理解年轻人的傲气,更打心眼里钦佩这些为国征战之人,说完又问:“不知小将军怎会在此?”

“你是说那边的事?”刘同清回头望了眼小刀会门前,“今日难得有闲回家歇息,便想着与几位老哥哥来西市这边喝酒耍子,却见楼船帮视国法如无物,公然在此聚众生事,岂能不管?”

“可是——”田知棠当然知道对方是在鬼扯,正要说点什么,又被刘同清打断。

“得亏是在城中,同清不好越俎代庖,方才只随手杀了两个挑头的,否则就凭他们这帮人的不法行径,便全部当场格杀也不为过,田管事以为呢?”

“敢问小将军可知楼船帮何故如此行事?”见对方一张口就将楼船帮今日所为强行定性,田知棠只得尝试模糊事情性质。其实对于梧桐院来说,楼船帮早就失去价值,可真要坐视其被刘家借王法之名一举端掉,本地的江湖格局必将随之改变,而这种变化又很可能带来一些不可预知的变数。再说因为此前的元宝街一事,在许多外人眼里,背靠弛国公的楼船帮分明已在某些事情上站队梧桐院,要是被刘家说打掉就打掉,且不论弛国公那头会怎么想,单说夏继瑶的面子就没地方搁。

“他们找错人了。长孙疾是七虎堂杀的。”刘同清显然听出了田知棠的用意,也不与他废话,直接说道。

“小将军此话当真?”田知棠闻言错愕,一时间竟吃不准对方是实话实说,还是转移矛盾?

“小刀会固然因元宝街之事而与楼船帮结了梁子,可胡文烈同样对趁火打劫的长孙疾含恨在心。如今长孙疾一死,韩刀儿安坐不动,胡文烈去向不明,两相对比,后者摆明是做贼心虚!”说出这番话时,刘同清故意抬高音量,倒不是为了向田知棠强调什么,而是要让每一个字都能被那边的楼船帮帮众听清。

听他这么一说,楼船帮众人原本悲愤凝重的气势顿时变得凌乱复杂起来,反观对面小刀会众人的脊背则愈发挺直,显得底气十足。

因为刘同清刚才这番话,田知棠也不禁有些动摇,心说如果对方所言不虚,那么刘家今日此举便完全说得通了。如果长孙疾真是死于小刀会之手,刘家自不好出面护短,可既然责任不在小刀会,刘同清今日之举即便还是不成体统,倒也无可厚非。倘若刘家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往后谁还愿意给他当狗?

想到这里,田知棠心知此行空口白牙的自己不好再说什么。区区梧桐院管事的身份连韩刀儿那等欺软怕硬的帮会中人都压不住,遑论刘同清这位年纪轻轻就已几度为国血染沙场的边军骁将?既然对方早在自己到来之前就阻止事态恶化,此刻又主动给了自己一个台阶,那么无论这台阶是实是虚,自己都该赶紧下了再说,免得场面闹僵不好收场。

心中既已有了计较,田知棠果断抱拳向刘同清施礼告辞,准备去七虎堂那头一探究竟,谁知刚刚转过半边身子,一个清脆却又戾气十足的声音便自小刀会门前突兀响起。

“想走?”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曲鹭冷笑着闪身去到街心,纤手自腰间一抹,新近置办的钢刀便呛然出鞘,寒光闪闪的刀尖直指身形半侧的田知棠。

“姓田的,是男人就摘了绦子与姑奶奶痛快打上一场!”

“鹭儿,休要胡闹!”眼见田知棠神色不虞地看向曲鹭,眼中隐现杀机,曲鸥赶忙掠去曲鹭身前,出言喝止妹妹的任性之举。彼此既是兄妹又是同门,更是宁愿受世人白眼也要与对方长相厮守的不伦恋人,自幼朝夕相处知心知己,他岂会不知妹妹何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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