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团乌云如浓墨一样,倒进一汪清水之中,瞬间将整片天空渲染的黑暗阴沉。

狂风呼呼大作,卷动海平面上的重重波涛在汹涌起伏。船只若处在急水中的扁叶,极度上下颠簸,摇摇晃晃。仿佛顷刻之间,便有覆舟的危险。

哒。

哒。哒。

这是豆大般雨珠疯狂倾泻拍打在甲板上的声音。给人种沉闷,劲大之感。

“快...快降帆。”

“散落的一些绳索全部收起来集中一块,免得到时有人乱走,不小心缠住了脚踝,被拖进深海里。”

“还有拿几条粗索绑在各处支架上,让船体尽量加固些来抗风险。”

“至于锅碗瓢盆,物需木桶,不必我说,都给赶快搬进船舱里。”

“...”

在这片暴虐天地的阵阵怒吼声里,一道道命令之声夹杂其中微弱的传出。

正淋着倾盆大雨的李玉,虽然此刻风大雨急而导致自己视野受限,眼前模模糊糊的,但还是竭力操着大嗓指挥船员们干活。

别小看场上这些无关紧要的物事,觉得冒着风雨去处理实在不值当。

殊不知在这等恶劣天气之下,惶恐不安,惊慌失措的人往往就会因为一点点微末细节而丧失生命。

再弱小的不起眼东西,到了特殊的环境里,亦可立刻成为杀人利器。

俗话讲,欺山莫欺水。

每个跑船人都需要时刻保持对大自然发自内心的敬畏。根本不容轻视。

轻视大海就是漠视自己的生命,这都是有着惨痛事故的深刻教训。

另一边。

因外界风云忽变,突兀降临暴风雨。头一次出海的林克、余信和安老太立在船舱通道口,各人神色不同的望向远处翻滚深黑的海水。

平常本可以看清水下一二米的蔚蓝海水,当下变得尤为漆黑深邃,仿佛蕴含着某种诡谲魔力一样。

若是人的视线盯久些,脑海中居然会生出跳海的强烈古怪想法。对意志不坚定者而言,这非常的危险。

普通人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不去关注,不去看水,便可无忧。

这在乡下农村有种说法,讲每年有人溺亡的水域,往往都是因为水鬼在找替身。

只有亲自寻到并淹死新亡者,水鬼才有机会转世投胎当人。

不过由于水鬼是地缚灵中的一种,并不能离岸。所以邪祟通常会因地制宜。

大多淹死过人的水域,一般而言都是人迹罕至或者偏僻之所。那里幽深僻静,阳气缺失。本就是阴水,再加上邪祟大肆催发和扩散阴气,利用阴气来麻痹及蛊惑路过者的心智,间接可以达到不可思议的效果。

比如水鬼变成一条大鱼在岸边徐徐游动,故意引诱贪心的人下水,然后总是在将被人逮住之际,差一丝逃脱掉。便这样一点点的引诱贪心者往水深处走去,最后溺毙水中。

再者,经过此地时,明明没有游泳想法的人,脑子里会突然无缘无故涌上想要下水的念头,随后人一头扎进水里玩得快活之时,就会觉得脚踝有什么东西在摸来摸去,最后无端端失踪了。

据说这种死法的人非常恐怖。

等敲锣打鼓,担忧不已的全村人,循迹找到尸体时,会骇然发现此人的脑瓜子是倒栽葱似的插在水底泥土里。

众人将尸体搬上岸,死者五官皆被泥沙深深堵塞,极难清理,仿若有东西用泥土堵住口舌不想让其出声一样。

而且左脚踝还会浮现一只青色手掌印,脚心更是洞穿出几个大孔,血水从里汩汩流出,以加速身体机能的衰退和阳气的流失,让人无力反抗和呼救。

显然邪祟都成精了,懂得如何花小力办大事。

当然。

这里是深海,与内陆水域情况还是些许不同的。不可相提并论。

“海上的风浪太大了,船只晃动的厉害,快吓死我这个老太婆咯。”安老太心有余悸。

余信依然是之前那副冷酷抱胸之样,只时不时转动的眼珠子,显示其内心的不平静。

正所谓,人力有时尽。

直面不可抗拒的天灾,即使功夫再强的武人都会下意识的感到发憷和害怕。这无关心性,而是生物本能。

“有李玉和一干拥有航海丰富经验的船员,问题应该不大。我们只需耐心等暴风雨过去就行。”林克凝声道。

“嘿嘿......小伙子,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莫非有什么依仗不成?”安老太狭长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林克看。

林克面色平静,淡淡道:“怕,谁都怕。只是怕没有用,还是得想办法渡过难关。”

“有理,有理。”安老太干笑两声。

与之同时。

甲板上到处都是船员们匆匆忙忙的身影。

其中有一对亲兄弟,大的叫大安,小的叫小安。两兄弟自小在海边长大,非常精通水性。因家境贫寒,又有两把力气。于是经过家里人的商量和同意,干脆入了跑船这行当,至此算是有碗饱饭吃了。

此刻。

两兄弟一个抱着粗大绳索,另一个搬运装有淡水的木桶。前者是弟弟,后者是哥哥。

东西十分的沉重,让二人觉得有些吃力。只得步履蹒跚艰难前行。

“小安,你慢点走。这下雨天甲板比以往要滑得多。可千万别摔倒了。”大安适时向亲弟弟提醒了句,生怕其一不小心就发生意外。

小安的性子有点急躁和跳脱,不耐烦回道:“哥,我都上船多久了,还会不知道这些事么?”

“你跟咱娘一样,就是喜欢唠叨。没点男人样。”

“快点干完,快点进舱。衣服都湿透了,怪冷的。”

说完。

其倒反过头来催促大安加快速度。

大安那张粗犷面容上露出一抹无奈之笑,自家弟弟向来如此,品性不坏,就是太直太急,考虑事情不周全。自己既然是其兄长,有必要好好照顾他。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安一边沉稳走着,一边观察小安手下拖曳在地上的绳身。

并时不时告诫弟弟走路要正,要稳,要直,别被脚下乱糟糟的绳子绊倒。若是一时之间没注意给打上结,那可就危险了。

“知道了,知道了。”小安语气敷衍。

正当大安再度准备开口申饬之时。

忽然。

嘭。

重重沉响如同坚固物体互相之间凶狠碰撞一样,船头赫然炸荡四射出大片浪花,冰冷海水倒灌进甲板上,船头翘得极高,船尾压得非常低,呈二十五度倾斜之样。庞大船身都为之一震

在这猝不及防之下,所有人身形都立不稳,重心向后转移,人亦随之靠后,更有甚者都已经踉跄摔地。其中便包括小安。

“不好。”

“大浪已经来了。”

紧紧抱着铁柱成为落汤鸡的李安,快速环视船周,当看到不远处又有高达四五米的浪头即将拍来时,当即吓得浑身冰冷,头皮发麻。

人彻底尖着嗓子向周围船员焦急喊道:“全部人都听着,东西全都不要了,都给老子快点进舱。”

说完。

其自己便步伐凌乱的登上阶梯,往二层驾驶室而去。那里居高临下可以尽观周遭情况,并掌舵尽可能的远离危险地带。

然而声音并未飘出多远,就被滚滚浪涛声所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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