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睦下意识探出鼻尖嗅了嗅,呢喃自语:“也没喝多啊。”
顾衍怔住半秒,忽地放声而笑,连带怀中人都能感受到他骨骼震动。
缓缓从他身前挣脱,重睦理好裙角,端正神色道:“顾卿所图为何,好好言说便是。”
“下官唐突,”顾衍亦收敛笑意,礼数周全:“还请公主恕罪。”
重睦垂眸抿唇,暗道他还是没告诉她所图究竟为何,不免腹诽顾卿也跟那大多数文人般总不愿将话讲得清楚明白,非要让对方猜来猜去才开心。
而她自是不乐得耗费心力继续猜测,只摇了摇头主动告辞:“无妨,天色已晚,顾卿也早些休憩罢。”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依旧并未宿在一处,于是重睦起身返回后院,顾衍则留居书房。
慈衿见状,不由向院内张望不解:“怎地驸马还有公务处理不成?后日便要出发了。”
“正因如此,才更需好好整理书房。”
重睦已然哈欠连天,遮住唇边倒吸口气道:“况且顾卿事务繁多,咱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他们将于后日离开燕都,若脚程快些,还能在途中驿站偶遇今日已然启程的长孙义众人。
长孙义回城,一为商讨与周朝结盟抵抗渊梯,二则为筹备婚事。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送别宴上再相逢,重睦第一次觉着他看起来比从前顺眼得多。
那天宴上重昭亦荣光满面,她本就姿色出众,加之气质爽利,更引人注目。
遇着重睦时还专程向她询问了不少关外风物,看得出对婚事充满期待,除却提及方德妃时略感失落,其余时候满心满眼无一不是雀跃自在。
“对了,”提起重昭,重睦不免忆及昨日在八碗巷杂货铺子提前付下的定金,又托付慈衿道:“明日去取货时别忘记叫人入宫,给母妃也送去一份楚地吃食。”
宫中御膳再可口也始终不及家乡本地味道,至少自家母妃向来如此:“之后每月的份例本宫已经安排妥当,全权交给你。”
“明白,公主大可放心。”
慈衿说着,笑意更深:“从前公主向来轻装上阵,这什么京城小食,吴越特产也不知究竟为谁备下。”
重睦并未听出她话中戏谑,认真应道:“本宫也是怕顾卿刚去不习惯,你没看他与本宫在吴叔那儿吃羊肉饼时,一个人端着碗羊汤半晌难咽,着实可怜。”
“加之还有十二皇妹,”重睦想得妥帖,在意之人都不落下:“图鹿城难寻地道京味,她又人在宫中不好上街,本宫多备些给她,也算略尽姐妹情分。”
慈衿很是赞同地点点头,与延年万里一道入屋替重睦更衣:“十二公主瞧着,确实也堪配公主称她一声‘姐妹’。”
先换下繁复裙袂,后又拆除发髻洗漱。
接过帕子擦尽脸颊水渍,重睦只盘腿坐在床边瞧着她们三人继续收拾打扫屋内,忽地低叹一声:“从前本宫不在京中时,你们尚可返回栖霞宫。”
但如今她既已出嫁,自是不好再如此行事:“眼下在顾府人生地不熟,必得好好照料彼此,切莫受了委屈。”
慈衿听得此语,没得眼眶一热,连带双手都有些不稳,压制许久方绽开笑颜:“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公主合该忧心如何看顾自己才是。更何况府中众人都看得出驸马爷在意公主,灿戎与奴婢们又是一条心,哪能闹出什么事端。”
话虽如此,但顾府究竟不比宫中。重睦不擅后宅事宜,顾衍又从不在意,将慈衿她们留下,总是担心居多。
“再不济还有于嬷嬷给奴婢们撑腰,”慈衿将所有洗漱之物交由外间使女后又返回屋内笑道:“跟在贵妃娘娘身边这么多年的老人,不至连个后院都镇不住。”
重睦闻言,眉间愁容好歹渐渐消散。
慈衿复又安慰几句,言道她回屋取些物什再到外间守夜,重睦忙不迭点头,直至盖上被褥前还不忘叮嘱:“无论如何,你们同心协力,决不可叫外人欺负了去。”
“奴婢们省得。”
各自挂着笑意替重睦关上房门落锁,慈衿带领延年万里返回后院西边厢房,方一跨过门坎,她骤然停步顿住身形,回首冷眼:“给我跪下。”
延年万里闻声俱是一惊,万里很快反应过来,听从安排跪在院中,面色平静。
另一位却吓得登时涕泗横流,不情不愿跪了半只腿还要拿腔作调:“慈姐姐,公主方才说过让咱们互相照料——”
“闭上你的狗嘴。”
慈衿毫不客气打断延年哭诉,踢跪她另一只腿:“给我跪老实了!”
自家公主不擅打理内务家事,她却自小长在李尚宫与于嬷嬷身边,看惯了这些妖魔鬼怪如何作妖。
扬手一根藤条打在延年后背:“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唯唯诺诺这么多年,如今倒能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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