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相府
青衣女婢皓腕轻抬,拿起放置在桌案上的香匙,从青瓷盏内舀起香粉,随即一个优雅的转手,添入香炉中,随即盖上炉盖,不一会儿便焚起袅袅轻烟。
冰片混着苏合香,香气素雅清明,有兰芝芳香却不失清冷醒脑。
女婢顺着缕缕香烟抬起眼,望向坐在内室里的一对芝兰玉树。
青衫朱袍,闲坐对弈,一位如水墨泼就般淡雅写意,一是烈阳曦光般风华灼灼,皆是千里一的俊男子,此等画面,引得一向稳重的女婢都收不住自己的目光,多看了两眼。
许是女婢的目光太过痴缠,正在饮茶的朱袍男子倏地转过头看向了她,骇得那女婢顿时一惊,慌忙低下头去。
“呵”贺子玉低低一笑,然后笑嘻嘻地望向眼前垂着眼观察棋局的谢丞相,戏谑道:“素闻谢相府御下严明,下人皆目不斜视,甚是端庄自持,从不喜形于色,可见本侯当真是英俊潇洒,连相爷家的女婢都把持不住呢!”
见谢丞相神情不改,只自顾自凝视着棋盘上的棋子,对他的孟浪话充耳不闻,贺子玉不禁有些无趣,拿起一枚棋子轻轻敲打着棋盘,眯眼道:“谢相大人,您说本侯这才貌双全,家世煊赫,怎的高五小姐就对本侯淡淡呢?”
听到贺子玉的话,谢恪卿静垂的眼睫倏地一动,似是清风掠春水,一瞬惊动,便是风华熠熠。
贺子玉依旧自言自语:“还有圣上那暧昧不清的态度,就怕是对元蔻也有些许意思,圣上一向肆意妄为,万一被他捷足先登可如何是好?”
“贺小侯爷慎言。”谢恪卿陡然出声,贺子玉看向他,却见他目光灼灼,素来淡然的目光带上了一丝警告。
“慎言什么,你谢府如铁桶一般,还怕隔墙有耳?除非……谢相亲自外传。”贺子玉不屑一笑,然后敛袖站起,拍了拍自己的长袍,对着谢恪卿笑道:“更何况,谢相大人您自小谨言慎行,一步都不敢行差踏错,但我贺琮不是,就算放肆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听着贺子玉半是讥讽半是挑衅的话语,谢恪卿也不恼,只是淡淡地将一枚黑子落入盘中,道:“贺小侯爷可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
“他是君,你是臣,臣本就是要臣服于君,你所爱的若是君亦是钟爱,便是不舍也得舍。”谢恪卿说着,淡雅秀致的面庞浮着淡笑,一字一句,皆是语重心长,一身姿态,便是名士君子最好的诠释。
但偏偏戳中了贺子玉心口的痛点,他眼底烈火更甚,直接扑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他的领口,死死瞪着眼前风仪端雅的男人,咬牙切齿:“谢恪卿,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你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当年要不是你丧良心,帮着那狗皇帝打压锦华,锦华又怎会死的不明不白?锦华敬重你,将你视作良师益友,你却为了自己那些虚名功德算计她,什么狗屁忠臣名相,我呸!你也不过就是个贪图权势的卑鄙小人,谁是皇帝你就向着谁摇尾巴!”
贺子玉用粗鄙的话辱骂着眼前的男人,似是要将这些年的不满尽数宣泄出来。
谢恪卿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暴躁的贺子玉,深潭似的眼眸激不起一丝波澜。
像是伫立在寺庙里永远静默的佛像,似乎只会用那种悲悯宁静的眼神注视着众生,看不到一分别样的情绪。
发泄完,贺子玉也顿觉得无趣,不禁忿忿地坐回到蒲团上,喘着粗气。
“玉娘,给高阳侯上一盏清心茶来,放些莲子和决明子,清心降火。”谢恪卿别过头,朝那添香的婢女说道。
“不必了,本侯也要走了!”贺子玉哼声着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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